豫章公主款款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看着那一男一女,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轻纱长裙腰系流苏,那圆润白皙的脸蛋,依然写满着云淡风轻的平静。
只是不知不觉,目光之中,已是一片浓浓的哀伤与落寞。
这时,身后丫鬟兰儿却再忍不住了。
满面疑惑,“公主,那不明明就是洪公子吗,您刚才为何,非得说是认错人了?”
气急败坏,小拳攥得咯咯地响,“还有那崔家大小姐,不但对公主无礼,还那么狠地骂洪公子,气死奴婢了!”
“今天发挥不好!下次再遇上,奴婢非得跟她再好好说叨说叨!”
然而,豫章公主却只是凄然一笑。
摇了摇头,一声苦涩轻叹,“世上哪有什么洪公子?”
“如果没猜错,当年他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为了安全起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隐瞒了真实姓名而已,倒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其实,我早该料到了……”
“世人皆知,杨县公诗才盖世,出口便是一首足以千古流传的惊艳诗作。昔日晋咸居,以雪为题,一口气洋洋洒洒近二十首震古烁今的诗作,更是震动长安!”
“他的笔下,无论格律诗或是长短句,无论气势磅礴悲壮的边塞诗,或者忧国忧民的胸怀,或者梅兰菊竹的美景,或者美好婉转的男女之情,样样精通,哪一首不是惊为天人?”
“那洪公子同样如此!”
“还有,京城百姓谁人不知,那杨县公一番‘人们生活的大地其实是一个漂浮在半空的圆球’的理论,不仅被孙神医怀疑患有脑疾癔症,至今还是百姓津津乐道的笑话!”
“这番言论,与洪公子当初所说,如果我们站在原地,无论朝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笔直前行,一定会回到原点……”
“两种说法,何尝不是不谋而合?”
“这……”于是顷刻,兰儿更满面诧异不解,“那为何刚才,您明明也认出他来了,却不赶紧与他相认?”
“奴婢可是知道,这几年,您大江南北都走遍了,一方面也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
可没想到,豫章公主又是一声轻叹,“你懂什么?”
“毕竟当初相遇时,我只是一个出身败落小地主家的普通女子,他是一个走南闯北只为谋生的小商贩!”
“可如今,他已是朝廷最当红的二品县公,阿娘的唯一弟子,虽无一官半职,却为国为民立下无数盖世奇功的大英雄!”
“而我,也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皇后最宠爱的公主!”
“我能说些什么?只会让他尴尬!”
随即,一阵忍俊不禁,“不过,倒是难怪当初,咱们被抓进那青龙岗土匪窝,那洪公子能短短两三个月,便把自己从一个俘虏,一不留神混成了山寨二当家,不但大权在握,还混得风生水起!”
“给土匪们授课改革,讲起打劫时的技巧,朝廷围剿时如何排兵布阵,再到最后把整个土匪窝忽悠得改邪归正,那是一套一套的!”
“敢情,这本就是同行啊!”
可紧跟着,却又神色一黯,嘴角一片艰涩苦笑,“还有,即便与他相认,又能如何?我能说些什么?”
“如今,他不仅已有了五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更已是朝廷双科驸马!”
“据阿娘说,当初他娶长乐妹妹,不仅深夜闯宫提亲,惹得陛下勃然大怒,差点掉了脑袋,更是领着几百人的飞伞队,只身面对泉盖苏文数万大军,九死一生半条命换来的!”
“两位公主下嫁同一位驸马,都已经是破千百年来的先例之事,于祖宗礼法所不容!”
“无论李氏宗亲,或者满朝文武,包括陛下,为了提防汉末外戚干政的隐患,即便对他宠爱有加,又岂能再容忍,他娶第三位公主?”
“最终,只能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不知不觉,声音已哽咽得含糊不清。
抬起头,再怔怔望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眼眶之中,隐约有泪花在闪烁,“所以,相认不如不认!”
“或许,从当初,我少不更事,任性刁蛮,终于把他弄丢了,就已注定了这样的结局吧……”
“我懂他,这是一个外表虽桀骜不驯大大咧咧,可内心却极为敏感的男人!”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就像打碎了的碗,即便再补好,也有了裂痕!”
又凄然笑笑,“至少,只要他过得好好的,不就够了?”
“只是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宁愿性命不要,一次次被打趴在地,再一次次爬起来,也要保护我不受伤害的,傻傻的少年……”
“再也没有那个,每次看着我,眼里明明满是温柔,却又小气抠门得要死,一路上吃饭住店,每次都脸不红气不喘让我结账,还逼我给他洗脏衣服的男人!”
“我看他最开始,之所以主动邀请本公主一路同行,哪是彼此可以多关照?根本就是把本公主当了,吃喝免费的冤大头!”
“至于崔姑娘,其实我挺羡慕她的!”
“虽然性格直爽了一些,脾气暴躁了些,可在这方面,我们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