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 半百, 看着半页稿纸,哭笑不得,年轻的岁月易去,是我常常在书中读到,又自许体悟深刻的人。如今,乍然回想,我还是 阿俊,只不过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学生阿俊了,人们管我叫作家,叫大作家,我曾以为少年的梦如愿之时,会沉浸在无穷尽的金色享受之中,恐畏会忘记年少的苦楚与努力。然而我却真的想的太多了。
我发觉,我对今天的惺惺假态,早已厌倦,昏乎生厌。我不得不想起来那段不愿掀起,又无法忘记的往事。我点了一支烟,吞下去,吐出来,吞吐烟雾,如同吞吐往事,但我永远明白,许多往事,并不如烟。
那是一段专属于学生时代的纯情回忆。
我记得我从宿舍走出来时,专门看过一次手表的,七点十五分,不算太晚,也不算太早,至少一定能够赶上在大食堂慢慢吃上一顿饱餐,然后前去图书馆挑个不错的位子,潜下心来,做完这次周末的高等数学作业。
这是我一天上午的所有安排。同时,我暗自觉察到,命运里某一天的最细微的细节,仿佛又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时瞰望人间的上帝的安排。
清早的食堂人不很多,收餐那边已经放了几个盘子,里面没什么剩饭菜,摆的齐齐地,像书桌上的课本似的。我走到第一个窗口前,还没说一句话,一份饭菜便已经递出来,我朝里面会心一笑,交了饭票,因为我常在这吃,食堂阿姨已然很了解我。。
我想起来今天上午的高数作业是我一向擅长的微积分,于是不由得心情放松,吃的也慢起来,敛完最后一粒米时,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四十分。跨上包,一路小跑,还是准能赶上,天阴的比想象中快,气温转瞬变寒,收音机里报过,今天有会有一场小雪的,刚好今天我正有防备,穿来那件从家带来却从来没有穿过的军绿色毛衣——那是老妈为我上大学专门织出来的,线头也是专门上城里挑的最贵的,只是颜色太过复古,我自从带上便没穿过。
忽然,一阵歌声从北大图书馆对面的小草坪传来,我顿下脚步,驻足原地。
写到这里,我忽然感慨万千,有了落泪的冲动,果然世事沧桑,我与那个往日天使一般的女子,已作别数十年,难料世事万千变化,却只有这首歌还是这首歌。
“轻轻地,
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
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熟悉的旋律回荡在我的耳边,像一阵清风暖阳,卷席这回忆里的尘埃,也渐渐润湿了不该湿透的东西。
“你也喜欢这首歌呀。”
我微微一怔,扭过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位背着单肩包的少女。
——是那个叫做熙染的女孩。
在那个年纪,关于爱情,依旧是个禁忌话题,男欢女爱,在这所叫做北京大学的校园,成了纯洁友情的衍生。
当时听得入神,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时候站在我的旁边。我只知道她也常常早上来图书馆自习,不过大概比我稍晚,我也很少与她作伴。其实……如果有机会,我是很渴望与她一同学习的,熙染长得很漂亮,而且是那种农村很难见到的属于城市人的美丽,即便……在这份美丽之中时常伴有一份不可看见的高贵。
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熙染第一次主动向我说话。当我听到声音转头之时,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我做梦也想不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少女,会下凡一般站在我的身旁,向我问一声好。
“嗯,是啊。”我脸颊发烫,看着熙染大大的眼睛,我简直要晕倒在地,“我以前经常在舅舅的收音机里听到,就是一直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
“这首歌是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说来也算是老歌了,却经久不衰,反而越唱越受欢迎。”
“大约在冬季……好美的名字……”
“是啊,想必是唱出爱情的别离,每个别离,都是悲伤的美……”
正当我要好好思索熙染的话语之时,熙染却忽然笑说:
“哈哈,我才知道阿俊原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啊?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都哭了耶。”
“哦,哦这样,这个是风吹的啦。”
熙染眯着眼睛笑笑。
“好吧阿俊同志。今天上午要一起上自习吗?”
“哦,可以呀。……你刚刚叫我什么?……阿、阿俊?”
熙染一边往前走,一面回头扬起嘴角,露出她专属的笑容。
“不可以吗?嘻嘻。”
图书馆里果然人多了,我和熙染努力挑了一个靠窗子的位置,不过每个桌子上几乎都已经有人,我和熙染坐在一边,桌子的对面是个男生,长得很英俊,留着很盛行的长发,白色衬衫上纤尘不染,像新买的一样亮的刺眼,我不自觉的望向熙染,她没有抬头看一眼那个男生,目光专注的落在桌子上的习题册。想到这里,我恨不得痛骂自己心猿意马,我还是紧忙掏出钢笔,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做作业上。
今天的作业明明应该比较简单的……可,我为什么一道也没做出来……我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