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亓走过去扶着王太傅坐下。
听到父亲提起昏君,他就想到了白日里昏君的所作所为。
他道:“父亲还是别担心他了,儿子瞧着他好得很,哪里需要您担心,倒是父亲——”
王言亓语气顿了顿,“才是最让儿子担心的。”
王太傅见他神色不对,便问:“这趟进宫之行如何?”
王言亓接过侍女手中端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
闭口不答王太傅的话。
知子莫若父,见他不答,王太傅哪里还想不明白。
“三年前陛下登基,我不给你银钱就让你出去游学。
一方面是让你不要与废太子接触,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在游学中增长琅琊王氏、书院里所学不到的见识。”
王太傅目光如炬,道:“现在心中可有所获?”
王言亓点点头。
“近三年,儿子走遍各个州郡,亲眼看到了百姓的苦,衣不果腹,食不充饥,无钱供养孩童上书院。”
“而富贵之家穿金戴银,有吃不完的粮食,甚至有官宦世家仗势欺人,欺辱百姓,而百姓却无处申冤,”
“若用一句话来说,那便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王太傅又问道:“那你认为造成这番景象的责任又是谁?”
“自然是陛下。”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想,王言亓直接回答。
若陛下能够听进人言,又怎么可能会让百姓过得苦。
王言亓愁闷,一点也不明白父亲为何在三年前非要拥立昏君登基。
明明太子才是正统。
太子乃先帝嫡子,又是先帝立的太子,自古以来太子继位才是正统。
看着三郎神色,王太傅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太傅咳了咳,道:“你想过没有,陛下不过一人,若没有底下那群臣子不作为,如何会造成这番景象?”
“这……”王言亓一下被这句话给反问住了。
他摇摇头,自己还真没有想过。
“我知道,你一直对陛下有成见,觉得陛下登基来位不正。
你可不要忘了,陛下乃先帝嫡长子,比起废太子,他是最有资格的。”
王言亓眉头一皱。
他道:“可是父亲,陛下没有仁慈之心,视人命如蝼蚁,根本成为不了仁君,假以时日必然使陈国灭国之灾。”
“太子有仁义之心,若由他——”
“住嘴!”
话音还未说完,王太傅就在王言亓意想不到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巴掌清脆,一落下就是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可见王太傅用力之猛。
“父亲!”王言亓睁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父亲,他不过就是说了一句而已。
“这话你以后不许再说,咳咳——”王太傅沉下脸瞪了他一眼。
“是。”
王言亓见父亲气得又咳嗽起来,立马上前顺气,又亲自到了一杯水递过去。
“父亲,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大夫说了,您尽量少动怒。”
王太傅喝了一口将被子放在矮凳子上,“不让我生气,你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是是是,儿子不会再说了。”
虽是这样说,但王言亓还是不明白父亲选择陛下的缘由。
“父亲,我们琅琊王氏历代家主不参与朝政,只做太子太傅,明明太子——”
说着,王言亓看了眼父亲,道:“可是你为什么要选择昏君?”
这个问题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三年。
在游学的那段日子,看到百姓过得日子后,就更是不明白了。
“为什么?”
王太傅沉了沉脸,“因为陛下有野心、有能力压得住世家。
可废太子不行,废太子温润敦厚又耳根子软,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容易被朝堂世家拿捏。
若他登基,有心之人来个指鹿为马,也不无可能。”
“现在陈国诸多世家崛起,如果不镇压世家,那朝堂上没有陛下说话的权利,朝堂将会是世家的一言堂,百姓只会更苦。”
这也就是王太傅当初选择还是尚在废宫长大的陛下。
那时的陛下不识几个字,眼神清澈,聪明,他的野心也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王太傅犹记得当初自己还问过陛下一句话。
“身为帝王,是做一个守城的仁君好,还是做一个偏听偏信无为而治的君王好?”
当时陛下的回答是,“我愿做一个昏君,一个镇压世家的昏君。”
明明他自己也是世家出身,却没想到会选一个要镇压世家的皇子登基。
王太傅心下笑了笑。
“言亓,你说他做不了仁君,可这个仁君是你给他的,他也许根本就没想过要做仁君。
昏君有昏君的好,未免不可能成为不了第二个文帝。”
王太傅似乎有些累了,他闭上眼,挥了挥手。
“昏君与仁君也不过一字之差,谁又能说得准昏君不会让陈国再次走上鼎盛之期?”
“昏君,仁君……”王言亓怔了怔,随后想到了什么,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