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主人迈了出去。
店小二先是一愣,而后目光暗淡下来,看着蓝玉的穿着打扮,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还是不敢说哪怕半句话,低头整理手边瓦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蓝玉根本没将这些当成回事,四下张望着,手中捏两个核桃,瞅准一座热闹的茶馆,伸头看了看,便要进去。
走到一半,面前突然多出一人来挡住了路,看身形还是个少年,那下人瞪起眼睛,呵斥的声音刚要出口,就被蓝玉照着膝盖窝狠踢了一脚,整个人险些跪下。
等他站稳了,惊讶地看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人正弯腰拱手,很是殷勤。
“为什么不付钱?”
“啊?”蓝玉听出朱标的声音非常严厉,而且隐藏着怒火,吱唔道,“为什么要付钱?”
朱标压抑住自己的脏话,深吸一口气:“你说呢?买东西付钱,杀人偿命,这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把买东西和偿命放在一起比较,可见太子已经十分生气,就算是凭直觉,蓝玉也知道自己该认错了,果断道:“臣……”
“嗯?”
周围人来人往,挑着筐的大爷,挎着菜篮子的大妈,买卖玩具的小贩,赶路的士子,提着药箱的大夫,肩膀上搭毛巾的小厮,店铺里品茶的茶友,许许多多人,因为他们的争吵,隐隐注意过来。
蓝玉赶紧改口道:“我错了,我一定改。”
朱标知道他是真的认错了,也是真的没搞清楚自己错在哪,于是继续问道:“你刚才反问我为什么要付钱,是何意思?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搜刮民脂民膏?”
“几坛子咸菜而已,不至于是民脂民膏吧。”蓝玉开始惶恐了。
“对于你是几坛子咸菜,对百姓那是粮食,对店小二是工钱,对老板是收入!就算一分一毫,也不是你该得的东西,你有什么脸面说只是咸菜而已?”
“可,可是我们打走了元廷,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勋,区区几吊钱,甚至可能不值这么多,就不能享受享受吗?他们欠我们的。”
蓝玉的话中不只体现了他一个人的想法,还有着全体勋贵的影子,从他们的角度,这就是事实。
朱标道:“是皇上没有给你俸禄,还是你没有做官?该你有的,你已经有了,蓝玉,你不要把这些加到老百姓身上去!你是个将军,打仗是你该做的,是分内的事情。天下还没平定,你就这个样子,和元廷的将领有什么区别?”
蓝玉不敢说话。
朱标看见他手里攥着东西,没好气道:“手里是什么?”
“啊?”
“手里!”
“是,是核桃。”蓝玉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偷偷瞥着朱标的脸色,小声道,“我看京城里最近流行盘这个,就也弄了两个。”
“扔了。”
“是。”蓝玉赶紧把手里的核桃扔到地上。
“是叫你回去扔,扔在这里让百姓滑倒吗!”
蓝玉赶紧蹲下,撅着屁股在人群中把核桃捡回来,老老实实看着朱标,动也不敢动了。
“过去付钱,跟人家赔不是,道歉。”
蓝玉只好转身,见到自己的下人还在发愣,喝道:“给我钱。”
夺过他从怀里掏出来的钱,大步走回去,蓝玉涨红了一张脸。
他在小二由惊恐向不敢置信转变的目光中,把钱放到了摊位的桌上,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哼哼唧唧道:“得罪了,刚才我那奴才不懂事,忘了给钱。”
随后他向做了亏心事一般,灰溜溜跑到朱标身边。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朱标听得一清二楚,“既然还知道撒谎说是忘了,算你有些羞耻心。”
蓝玉苦着脸:“主要是丢人。”
“你再敢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陪着朱亮祖去城墙上挂着。”朱标冷冷道,“我保证那不丢人。”
挂在上面,人就死了,可不是不丢人吗,而且还是永远不丢人。
蓝玉使劲点头:“我知道了,绝不会再犯。”
他随后又道:“公子,您出来是有什么事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陪着他们逛一逛。”朱标示意蓝玉向右后方看。
蓝玉一看,果然见到许多皇子公主们在嬉戏玩耍,围绕着一个捏糖人的摊位吵闹,想起自己姐夫常遇春说最近淮西与浙东紧张,不要犯浑的告诫,不由感慨殿下真是沉得住气,这时候竟还带了弟弟妹妹等出来逛街。
想着这些,蓝玉摆手让下人自己回去,默默跟在朱标身后走着。
朱标漫无目的地乱转,他进店看首饰时,蓝玉跟着;听别人聊天时,蓝玉等着;蹲下买水果时,蓝玉抢着给钱,不管怎么样,都坠在朱标身后,不过不敢吭声。
但毕竟是蓝玉。
逛着逛着,他的恐惧渐渐散去,粗神经再次占领高地,磨磨蹭蹭,一看就是有话想说,朱标看出来后,并不询问,故意吊着他,让他忧心。
终于他小心翼翼开口道:“公子,北边的战事,其实我一直有注意着。”
朱标捡起一个造型别致的木头簪子,给老板掏了钱,散漫随意道:“嗯。”
“那个,我也想,也想出去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