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使责问的意思与奉旨骂人有些像, 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技巧,只用口才好,嘴巴毒就可以。
听完了骂词, 臣子非但不能反驳, 还需要跪下谢恩, 因为皇帝愿意骂你, 是你的荣幸。
这样的惩罚说严重,也不严重, 要看情况。如果皇帝只是发泄怒气, 那么便不是大事。如果皇帝是认真地恨你,那么便代表着你失了圣心。
对于某些脸皮薄的清流文人, 被堵在家门口嘲讽谩骂, 甚至会让人他们觉得自己无颜见人, 从而羞愧致仕并自杀。
这些分寸是由上位者来把握的。
朱元璋的使臣派去后, 很快就回来复命了,据他所说,朱文正见到他后立刻便痛哭流涕, 十分悔恨, 表示自己绝不会再犯那些错误, 并且一定会约束部下,教他们重新做人。
表面的反应并不能打动冷酷的朱元璋, 他下令继续监视朱文正,并增派了人手。
无孔不入的拱卫司密探们发现朱文正表面上认了错, 背地里居然开始加紧扩张势力,甚至暗中联系起张士诚。朱标同步这一讯息后,立马开始下一手布置。
老朱同志很快就要回应天,到时候朱标会让李饮冰打一张大牌。
王府的花园中, 两个人走着,一个在前头,一个恭敬地跟在后头,满园的夏花浓荫挡不住严肃深沉的气氛。
“殿下,镇妖司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牢房不够用。”
长孙万贯跟在朱标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
“尤其是一些大体型的妖怪,比方说吧,王道长上个月抓住一头大象,它一只妖,就要占十几只妖的位置,吃起东西来还论石吃,光是给它准备牢饭,我们就要连书办也派出去割草。”
“嗯,还有吗?”
“还有,还有的。”长孙急忙道,“应天府镇妖司由处升司,别的府县也有了分属,名头越来越响,一些小妖怪过不下去,想投奔我们谋个差事,各别的大妖,不知是懒惰,还是有仇家,也有类似的想法,您看怎么处理?”
“一次性讲完!”
“是。家业大了难免有闲人懒汉,臣以为镇妖司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推举制收录人才了。臣想着要改制,可是没有主意,也不配有主意,请您示下。”
“另有一件事。有些妖怪被处决后会留下皮毛、内脏和爪牙等,一开始这些东西是交给道长大师们处理的,都做成了法器,到如今它们已经多到用不完了,有许多达官贵人私下里想买些杂余,这个……”
朱标停下了。
长孙万贯虽然是低着头,这时候却也头顶有眼睛似的,精准立定站住。
“说完了?”
“回殿下,臣说完了。”
“酆都里有一块地,我专门留下修了牢狱,还有半个月就能完工。”朱标道,“这段时间关押进来的犯妖,你先让它们去下属的镇妖处住着,不方便运输的,在葫芦等法器里关住。”
他又道:“城隍院的考试你知道吗?”
长孙万贯回想了一下那些题目,谨慎答道:“臣听说过。”
“我编的书你看过吗?”
“当然看过,不瞒殿下,您的文采和想法实在是万古难有。”长孙万贯谄媚道。
朱标忽略他的马屁:“你照着那几本书,写个章程出来,十天后拿给我看。想做镇妖司的妖怪,首先要考试。考完试,你让它们签契约,发毒誓。”
“然后就进来做事吗?”
“不,然后是实习期。”朱标淡淡道,“实习期需干杂活,除草也好,搬东西也好,书办的活分给它们九成,像这头大象的麻烦,你便可以分担出去。”
长孙万贯眼前一亮,掏出怀里的本子记起来:“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打击它们?”
“所以要有等级制度,妖分十品。”朱标突然转身,吓了长孙一跳,幸好朱标并不在乎他有没有失礼,只是接着道,“一品为上,十品为下,不按修为道行区分,只按贡献和能力区分,再额外设三个特品,凡力挽天灾**者可入。”
“臣明白了。”
“道士和尚们也这么分。”
朱标转回去,两人顺石子小路继续走着。
“我给你调令,你在镇妖司单独弄个监察处出来。实习转正要考核,每个季度要考核,年终也要考核。上次清缴酆都余孽,不是给了你一面照妖镜吗?妖怪除了要让人去监察,还要多照照这面镜子。其余的修士,让百姓们去监督,多问问他们的意见。”
长孙万贯在纸上一阵猛写。
“弱小的妖怪求的是粮食和住所,城外的荒郊不适合做牢狱,盖些屋子,供它们居住吧,传文给那些处长,让他们照着办。”
纸上的字这时由楷书变为了草书。
“你刚才说达官贵人想要妖怪的尸体,都有哪些贵人?”
“回殿下,有名有姓的贵人们都来问过。”长孙万贯含蓄道。
“……那便适当放些不重要的边角料出去。”朱标道,“妖死则灵气散,他们是要个特殊。不过要个特殊,能忍到这时候才要,也算不错了。”
长孙万贯不敢接话,低眉顺目,盯着鞋上的花纹使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