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外人在场,看得出来,唐晚柠已经极力克制了。
继父第一时间看向的,不是唐晚柠,而是顾北欢。
很显然,他也有些忌惮顾北欢这个外人。
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在家里是怎么交流的,想必矛盾激发时,彼此之间的对抗会比今日更加剧烈。
刘氏也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正准备开口,却被继父抢了先:
“柠柠,你别激动,对你身体不好,来来来,坐下来先喝口水,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些年你确实辛苦了,爸爸会努力做工存钱帮你攒嫁妆的,说到底,还是家里人拖累了你,爸爸跟你道歉,是爸爸无能。”
一口一个爸爸,好一出父慈。
唐晚柠只觉得恶心,她转过身去,对着这一家子说:
“如果你们不想从我口中听到更多难堪的话,就请你们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我早就说过,我与你们,从此过客,老死不相往来,我是生是死,都和你们没有关系,同样,你们富贵贫穷,都与我再也半点瓜葛。”
把所有的话都稍作保留,是她给家里人最后的体面。
刘氏见这一次将要无功而返,沉不住气的她正准备发飙,却又被继父拦住了:
“好好好,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我们这就走,柠柠,你别动气,你现在正需要好好休养的时候,我们这就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唐晚柠背对着他们,所以看不到继父跟母亲之间的眼色行事。
刘氏接收到信号,立刻开始苦情了起来:
“回去的路费都没有,怎么回去?”
听到这句目的明显的话,唐晚柠恨恨的转过身来,冷眼质问:
“所以你们空着手美其名曰是来看我,却连回去的路费都要我掏腰包?我要是不出这个钱,我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就成了毫不顾念养育之情的白眼狼?对你们来说,回去的路费三五百够吗?怕是三五千也不够塞你们的牙缝吧?”
本就是奔着钱来的,三五千在他们眼里,不就等于打发告发子了么?
但一张嘴就是三五万,金山银山也被他们挖空了。
这是他们的家事,顾北欢起身,准备回避。
却见继父走了过去,唐晚柠见状,略显惊恐的退后了一小步。
看得出来,她很怕这个继父。
“柠柠,你误会了,我们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你妈刚在楼下还问过,每天派发传单,能赚五十块钱一天,我去工地上做点小工,路费一两天就能赚回来,赚到路费我们就立刻回去,回去后我接着做工,等家里的老母鸡下蛋了,我在让你妈妈把鸡蛋给你送来补身子。”
真是可笑。
路费都能买一堆的土鸡蛋了。
再说,家里的金鸡蛋,她吃不起。
唐晚柠冷哼一声:
“别再假惺惺的了,我觉得恶心,你们所说的鸡蛋,这辈子我是吃不上了,连鸡都没养哪来的鸡蛋,你们自己不觉得很可笑么?”
说完,她走向床头,刘氏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儿子,唐晚柠却没有对床上躺着装晕的弟弟做什么,而是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钱包来,从里面数了五百块钱丢给刘氏:
“拿上钱赶紧滚,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笔钱,从今往后,你们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一厘,你们也别再想方设法的逼迫我,反正我是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横竖是你生的我,你什么时候想取我的命了,尽管取走就是。”
刘氏一边嫌弃五百块,一边快速的把钱捡起塞进了口袋里。
继父过来一把将儿子抱起,拉着准备大吵一架的刘氏走了。
他们一走,病房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唐晚柠眼里全是疏离和冷漠,顾北欢轻咳两声,说道:
“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说实话,跟唐晚柠斗争了这么久,顾北欢虽然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却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她。
以前只知道她大概的身世,想着继父就算再怎么不好吧,也把她抚养长大,并且送她上了大学。
今天近距离的感受她的可悲和无奈,顾北欢下意识的想要离唐晚柠远一点,怕自己身上的余味会伤害到她。
也正是这一举动,让唐晚柠哈哈大笑了几声后,问道:
“怎么样?过瘾吗?看到自己的对手过的如此窝囊糟心,你一定在心里偷着乐吧?现在是不是恨不得立刻出去给你的身边讲一讲这一出大快人心的戏码?”
顾北欢在心里叹息一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应该知道的,更何况有句话我觉得说的很对,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是堕落,还是崛起,只在于你的一念之差,你想让自己走向光明,你就会身处光明,你要是任由自己沉沦黑暗,那你就永远逃不出这无底的深渊。”
这世上多得是可怜之人。
绝大部分的可怜之人,都有可悲可恨之处。
但真正能够奋起反抗并让自己坚强立于世的,纵然可怜,最终却值得人敬佩。
是做个可恨之人,却有可悲之处,还是做个可怜之人,却令人可敬,全在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