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沁园茶馆内。
易容的宋曦和熊建林几人正在品茗下棋,一行人靠着幻颜丹伪装成普通行商的模样,光明正大地在馆内探听四面八方的消息。
这间茶馆和俞家米铺一样,都是从前俞雅岚以傀儡丹仆从的名义置办的秘密产业,这两年来一直在为俞氏姐弟监视和探查京城的动向,并定期将各大势力的消息传到俞雅岚手中。
因为身后有物资丰富的六合山庄做后盾,沁园茶馆和俞家米铺从未缺乏过货源供应,灾年之中也依然正常经营,往来的宾朋贵客络绎不绝。
巳时刚过,茶馆内便坐满了宾客。
尽管每桌的茶水点心都是限量贩售,京城的百姓们还是喜欢光临此处。
这里的食物不仅美味可口,每日还有说书人讲述连载故事,什么《西游奇谈》、《风月宝鉴》,各种神话传说和恩怨情仇,将登门的来客迷得是如痴如醉、乐不思蜀。
一群锦衣华服的膏粱子弟走了进来,大摇大摆地在宋曦隔壁围桌而坐。
“真没劲!这该死的旱灾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京城的商铺关的关、倒的倒,想找点乐子都无处可去。”
“可不是嘛!老子都快闷出病来了!家中现在也是节水缩食,我已经许久没有敞开胃口大吃一顿了!”
“说起来这沁园茶馆也是神奇,明明朴素平庸得连个雅间都没有,却能在灾年之中照常开业,现下赌坊和青楼都被迫关门,除了这里也没什么地方能消磨无聊了。”
“这里的掌柜是个又蠢又轴的!我之前曾说想要入股茶楼,撒点银子帮他们将雅间装修起来,这样一来也能方便咱们享受,结果那掌柜痛哭流涕、连连磕头,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别人入股,说是必须要维持原样才能对得起父母祖宗,听得我既火大又无语!小爷虽说背着个纨绔之名,又不是那巧取豪夺的狠毒人物,入股个茶楼都能扯上父母祖宗,简直是荒谬可笑!”
这一番话引起了宋曦的注意,他略微抬头瞥了眼邻桌的几人。
说想入股茶楼的正是卫国公府的嫡次子郑浩然,身边坐着庆国公府庶三房出身的乔鄂,以及威远侯府的嫡次孙章若阳,其余还有几个官家出身的高门子弟,一行七人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宋曦的黑眸中闪过一抹玩味,没想到今日出门还真能有点收获。
这几人聚在一起必然会谈论到时局,他可以从这些闲聊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沁园茶馆之所以不设雅间,真正的作用就在于此,无论来客有多谨慎,言谈举止间都会泄露出不少消息。
乔鄂拍了拍郑浩然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怂恿道:“咱们郑二公子还需要费心入股?直接将这破地方买下来便是!这家掌柜据说无权无势,背后也没什么强力的靠山,吓唬吓唬应该就会点头同意,把这茶楼双手奉上。”
郑浩然当即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地说道:“我要这么个破茶楼做什么?生意再好赚得也是蝇头小利,夺人家财还会落下个糟糕的名声,小爷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勾当!”
二皇子虽然已经被释放和封王,在民间却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百姓们为枉死的定北侯感叹惋惜,对于二皇子这个推波助澜的帮凶颇有微词。
郑家现在十分重视对族人的约束,想在朝臣与清流心中挽回一些负面印象,让二皇子能争取到更多势力的支持,于夺嫡之争中顺利脱颖而出。
乔鄂摸了摸鼻子脸色讪讪,眼珠子一转又谈起了其他。
“这几日京城怎么开始戒严了?我本来还想到保定府的庄子上游玩一番,哪知到了城门才发现需要排队检查,那队伍长得……瞬间就让人没了出门的兴致!”
郑浩然一脸高深莫测地看向狐朋狗友们,压低声音说道:“熊建林失踪了,北镇抚司正到处找他呢!我估计那老熊头肯定是惹了滔天大祸,不然圣上也不会让黎掌司亲自出手。”
提到熊建林,众人便想起了定北侯府的翻案传闻,几个纨绔子弟都不由将目光转向章若阳,八卦的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章若阳让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蹙着眉烦躁地斥道:“看我做什么?姓熊的想翻案伸冤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们威远侯府无关!章家历来忠于圣上,绝无可能包庇朝廷要犯!”
自从定北侯府被论罪抄家,威远侯府也受到了皇帝的迁怒,北镇抚司已经来盘查过数次,章家人这一年多来都活得战战兢兢。
章若阳的内心十分怨恨,认为定北侯府拖累了他们章家的前程,祖父和爹都被同僚排挤孤立,大哥想谋个差事也处处碰壁。
表哥宋曦也不知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害得他姐姐不得不嫁给乔家的病秧子,照他说宋家余孽就该死在外头,省得还要回来祸害他们章家!
章若阳的表情怫然不悦,眼中的厌恶几乎要化作实质,在座的几个纨绔都面面相觑,内心既有些微妙难言、又有些同情和理解。
作为宋母的嫡亲娘家,威远侯府其实表现得非常凉薄。
宋家被抄的第二天威远侯就进宫面圣,义愤填膺地表示要与乱臣贼子割席,之后还承诺会帮朝廷追踪宋曦的动向,争取为皇上分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