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漓本也是满心雀跃的,但看着鹤青如一潭泉水一般明亮的双眼,忽然就有些退缩了,干巴巴地笑道:“你,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看这里丛林密布,荒无人烟的,除了你,连一个活物都没有,而且你也知道,冥界的鬼魂是不能在人界长留的。”说着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紫色尸斑来。
鹤青大为意外,一把抓过她的胳膊惊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夜漓叹息道:“就算魂魄能永存,肉身却有期限,这具躯体虽然是鬼王亲手造的,但之前在金陵城除祟时就已达到了极限,为了让你能认出我,这次出来我又勉强用了,如今早就是强弩之末,也不知还能撑多久,你师父说得对,我非凡界所有,终归不该存在于世间,做有违常理之事是要遭报应的,魂魄离开冥界太久,就会变恶作祟,这和我们朝生使者渡魂是一个道理,在金陵城时你应该发现了,我不过多逗留了几日,灵魂就开始躁动不安了。”
鹤青确实觉得,自从她晕倒在破庙之后,行为确实有些异常,听她说为了让自己能认出她,勉强用了一具已经快分崩离析的肉身,明白她心中的情义,心下更为失望:“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夜漓摇摇头,他们毕竟人鬼殊途,与其给他希望,还不如断了他的念想。
而后几日,他们在这空桑池边的山洞里过起寻常生活,夜漓只盼着与鹤青在一起,过一日是一日,两人都只字不提除烛九阴之事,也没有再说在这里永远住下的话,不找上崖的路,每天就只是修炼和在这山间野外觅食。
但日复一日,夜漓体内的灵还是躁动得越来越频繁了,第六天早晨,鹤青从外面打了山泉野果回来,发现她不见了。
鹤青急得洞内洞外找,忽然身后一阵阴风飘过,他感到背脊一凉,回头看到的居然是夜漓!她显然刚醒,只穿了一件贴身衬衣,神情异常,浑身透露着诡异和凶狠,此时的夜漓显然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只见她眸光一闪,忽然探手直取他的咽喉。
“夜漓!”鹤青一边闪躲一边道:“你怎么了?”
夜漓根本不答话,满洞穴地追着他跑,推掌打出的魂力将洞内的石钟乳、石柱、石笋打了个稀巴烂,鹤青想,山洞虽然宽敞,但障碍物众多,这么逃下去迟早被她抓到,到时免不了一番打斗,看夜漓现在的样子,显然已经阴魂生变,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如果伤了她,或是让她伤到自己就不好。
想着,鹤青飞身逃到洞外,夜漓也紧跟着跑出来。
“夜漓,你冷静一点,快醒醒!”鹤青挡了她两招,不断地试图唤醒她。
夜漓仿佛已经听不见任何外在的声音了,凶化后的她修为远在鹤青之上,和之前江源的情况一样,近身对抗,不在意流血也不怕疼,不顾一切,加上鹤青一味退让,身上连中几掌,被她打倒在地,躺着碎石上,只觉得后背膈得厉害,还没来得及反应,夜漓便跃到半空企图给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好在危机关头,鹤青侧身滚了几下,全都躲了过去,他迅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闪跳躲避,夜漓一连送了几掌,都没有打中他,反而击在空桑池的水面上。
池水瞬间炸开了几丈高,水花四溅,水汽弥漫,一大泼浇在二人身上。
夜漓的行动停了下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浑浊无神的目光忽然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像在同自己做搏斗,过了一会儿,她径直冲向空桑池,一头扎了进去。
“夜漓!”鹤青追过去,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也沉下去想要把她捞上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过了好久,鹤青浮出水面,被水呛得直咳嗽:“夜漓!”
他也顾不上池里有什么,会不会惊扰水下的东西,焦急地拍水。
“呼!”夜漓终于伸出头,将头发甩向脑后,朝上吐出吃进嘴里的水,白色里衣沾了水,紧贴着她纤瘦的身子,宛如蛟龙潜游,出水芙蓉。
“夜漓!”鹤青赶忙游过去一看,见夜漓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喜不自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了?”夜漓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晕头转向:“我们怎么泡在水里,你不是说别碰这池水的吗?”
“没事了,没事了,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鹤青激动地喃喃自语。
夜漓瞥见他脖颈和肩膀上的红印,放开鹤青的怀抱,问他:“这...是我做的?我是不是...伤了你?”
“哦,这没什么,我没事。”鹤青连忙抻了抻衣领遮盖。
夜漓立刻明白了,沮丧地问:“我刚刚...是不是...”
“我没事,都过去了,”鹤青宽慰道:“我们快上去吧。”
他们走上岸,夜漓又回头看了一眼空桑池,心下有些奇怪,刚刚躁郁癫狂之时,被这空桑池水一浇,内心倒是平静澄明下来,而后每日夜漓都要在空桑池里泡一会儿,但也不敢泡久了,只怕真的是会惊扰水下的亡魂。
十日后,二人的伤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天夜漓在池水里泡完,二人照例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崖上爬,熟门熟路得摘得油桃,李子,桑葚,居然还在山林深处的一棵朽木上找到了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