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日酉时,坤宁宫皇后崩逝,即日民间禁宴乐嫁娶,禁着靓色,举国行丧。
皇宫内一片缟素,无论主子还是下人,脸上皆充斥满神伤,说话做事尽可能端庄稳重,小心翼翼,以示对国母的追思与敬重。
自那夜过后,仿佛连老天也为她感到惋惜似的,第二日清早便飘起飞雪如絮。
洋洋洒洒下了一整个昼夜,将京都城上下尽数铺上洁白,可谓是把哀痛渲染到了淋漓尽致。
这几天舒棠寸步不离的守在灵前。
其实以她的身份,本该去前边王公大臣们吊唁的灵堂。但眼下正处情绪消沉之际,她懒得掺和进那群人中间,勾心斗角,客套周旋。
舒棠只想待在后宫,这里离姐姐近,后妃们又没人敢来烦她,倒叫心里落了个清净。
可这份清净总归还是有代价的,有时免去深层面的疲惫,浮于表象的东西肯定就会让人不痛快。
例如,跟朝中诸臣相处是累心,而看后宫这些妃嫔们耍小把戏,叨扰的是耳朵和眼睛。
好在她和皇帝扯不上什么关系,对这些女人构不成威胁,之前她们多少也听说过舒棠的脾气,所以哪怕私下里争斗的再凶狠,却没人敢来招惹她半分。
“嘶!”“呼!我的膝盖好痛!”
静谧中,一声微弱的抱怨钻入舒棠的耳朵。
随着思绪被打乱,她回过神,垂下良久的眼眸忽而抬起。
“我也是,我的腰都酸了。”
“还要跪多长时间啊?实在有点撑不住了!”
她微蹙着眉心,不悦地循声源偏头望去。
下一刻,侧后方两个青涩的低位妃嫔身躯一颤,当即噤若寒蝉。
真是的,她有那么吓人吗!
舒棠只浅浅搭了两眼,便很无语的收走视线。
虽说这二人的举动很明显是对姐姐不敬,但她却并没有因此感到恼怒。
看她们的模样,面容稚嫩,声线娇软,双眼黑白分明,想来应是刚进宫没多久,年纪比舒棠还要小。
对她们来说,“皇后”这二字,并非是充满诱惑的权力顶峰。它代表的不是人人垂涎的位置,而是一个切实鲜活的人。
白玉绾雍容端庄,气度宽宏,从某种程度上讲,她是这些新入宫嫔妃们争相投靠的依仗,绝不会是相互争权夺势的敌人。
舒棠相信她们只是累了,毕竟持续三四天,一天三次分别跪半个时辰,饶是她这样的武将,跪到最后也是腰膝酸软。
不过累归累,她咬咬牙总归能挺住,像那群娇生惯养的贵女们,累极了抱怨两句是正常的。
这些年经历的多了,舒棠也不再天真幼稚,奢求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她和白玉绾关系好,跪在灵前是实打实的悲痛。可那些嫔妃们,往好了说是无仇,往坏了说是死敌,唯独没有挚友,所以又怎会真情实感的难受呢?
与其去怪那几个没有心机的小丫头,还不如先把面前这个给料理明白了。
说起不敬,小声抱怨的都算不得什么,眼前这位看似虔心的贵妃,实则问题才是最大的。
不过……
“嘁。”舒棠暗自低嗤一声。
什么敬与不敬的,和她又有多大关系呢?反正现在姐姐已经过世了,以后这座后宫和她没了任何维系。若可能,她余生再也不会踏足半步,至于皇帝宠爱谁,册立谁为新后……这些,就算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她都不想去听。
舒棠就只等着守足天数,亲手将姐姐好好送出去,其他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这儿正释怀呢,另一边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手忙脚乱的嘈杂。
“呀!沈美人晕倒了!”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要不要传御医呀?”
当舒棠慢半拍的转过身,贵妃早已站起来主持大局:“诸位姐妹不要惊慌,沈美人这是疲乏过度,将她抬至暖阁稍作歇息,待苏醒后进饮一些参片汤,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杏雨,你带人扶她去暖阁,梅雪,你去请御医。”
贵妃故作矜重的挤出一个笑,想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充满威仪。
如果没有意外,以她的家世和盛宠,新后的位置多半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可那幅面容,怎么看都不带中宫的排场,桃腮粉嫩,眉飞入鬓,媚眼轻扬,活脱一个美艳的妖物。
果然,男人都会钟爱这一款吗……
不不,舒棠未被人察觉的细微摇摇头,她安慰自己,没事,贺嘉遇口味重,人也够古怪,像这种甜到发腻的芙蓉糕他看不上。
他就喜欢那种辣椒美人,惊险刺激,辛辣呛口,明明在嘴里噼里啪啦的炸开,却偏还会上瘾,离了不行。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过了这个劲儿,还会反后劲儿,惹一次,遭两回罪……
像他这种独具审美眼光的贱皮子,这世上怕是不多了。皇帝非要喜欢俗的腻的,那就让他喜欢去呗。
舒棠从贵妃身上挪开视线,安安稳稳地跪回自己的位置。
可她消停了,贵妃那边倒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兴许是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