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就您顽强的生命力而言,谁敢说您失败了?”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等蔓延,就被德拉科嘲弄的笑声压了下去。
初代先祖收回视线,侧过头看他:“我只是个连骨头都腐烂掉的老头子,连意识都不存在,你所见的不过是你的想象。”
“那这份深情厚谊——”
“是血脉相连。”初代先祖说。
德拉科又笑了起来,好像这样能弥补他在庄园中失去的笑容一样。他往前走了两步,转身在一块平直的断石上坐下:“哦,当然是血脉相连了,还有别的选项吗?”
“也还有你自己的选择。”初代先祖也面带微笑地说道,“来都来了,总归是要多试几次的。”
德拉科歪了歪头,用奇异的目光盯着他。
“你想救下卢修斯,就必须在他发动庄园最后的魔法之前阻止他……”初代先祖语速很慢,似乎不光是在解释,“然而那时候庄园戒备森严,何况卢修斯身边还有见证人,更重要的是,你无法挽回一个抱定死志的人。
“但我们还可以往前推,卢修斯之所以不得不死,是因为血脉诅咒不得不这样解。即便马尔福家族世代纯血,即便我们还有炼金术和血源墓地守护,可来自其他支流的力量就像是水流中的杂质,平时它们沉淀在最底层,而一旦血脉激活水流震荡……”
“要么等待尘埃落定,要么凭借强力镇压,”德拉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惜时间不会等我,对不对?”
“更准确地说,是要一次性释放墓地里积蓄的全部力量。”初代先祖语调低徊,微微眯起的眼中流露的却是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看你其实比谁都明白。或者你试试去更前面——比如试试在伏地魔出生前——”
黑暗中突然掀起了一道海浪,刺骨的寒意袭来,德拉科睁开了眼睛。
断裂的玄武岩斜亘在他上方,沁水的岩壁几乎要触到鼻尖,他从这堆废墟中起身,踏着几乎淹没膝盖的积水,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方尖碑。失了魔力的方尖碑变得灰扑扑的,德拉科手上唯一的戒指却散发出淡银色的光芒。
他抬手看了一眼族长徽戒,指尖按上一块断石,感知到上面奇异的纹路。
一团荧光缓缓升起,照亮了这处溶洞废墟,德拉科辨认着上面的魔文,喃喃说道:“原来是这里……”
他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一片断壁残垣中,仿佛缝隙之中扰动的尘埃,试图抚去这里经年的陈迹。
这解开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一张完整的庄园密道图在他脑海中成形,最后这处墓地之下溶洞为这张地图补上了终点:这是一个宏大的、覆盖整座庄园的、贯穿马尔福历史的血脉魔法,生生不息的血裔是这个魔法的源头,也是归宿,他们血脉之中带来的魔法支撑着血脉魔法的运作,血脉魔法又随着一代又一代人在墓地中永眠而不断强化。
累世积攒的力量被汇聚在这里,通过魔法保存起来,虽然坍塌大半,但镌刻在石头上的魔文却在郑重其事地诉说真实——这是巫师传承最大的威慑,也是纯血血脉最后的底牌。
德拉科眼神在照明的荧光中闪烁,他在废墟中静立了一会儿,幻影显形离开了。
漆黑的溶洞转眼间消失,明朗开阔的海面在他脚下铺开,深蓝色的海浪在岸边徘徊,仿佛大海呼吸的律动。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灰蓝色的天空温和静谧,连伏地魔的藏魂之地都收起了爪牙,四周的崖石也不那么狰狞了。
方尖碑再次飞起,朴素的石面重新焕发光彩。它悬停在德拉科头顶,在一圈又一圈旋转之后,突然颤动了一下,德拉科面色一变,却根本来不及抽离魔力,失控的魔法眨眼间就吞没了他。
混乱的时间魔法犹如一记强击,他踉跄的身影跌落在海边,方尖碑从他手里飞出去,塔尖竟然像切黄油那样,削去了一块石头的边角,骨碌着滚落到了一旁。
一只纤细的手伸向它,忽然一道凌厉的红光毫不犹豫地打向这里,那只手的主人匆忙躲开了,诧异地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半跪在乱石滩中,他像是刚从荆棘遍布的泥水里趟出来,污浊的外套上绽开了一张张浅色的口子,那是被划破的伤口,好在没有看到什么血色。他扫了一眼试图抢夺方尖碑的女人,女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似乎和她左手的水晶球一样闪亮。
“收起你的心灵魔法,荣克斯。”德拉科同她打招呼,方尖碑在对方热切的注视中飞回他手中。
“这么巧?”荣克斯扬起一边眉毛,开始仔细打量他,“这也能碰见熟人?”
“也不一定。”
德拉科笑了笑,随着他眸光转动,复原的魔法在他身上徐徐展现,荣克斯脸上一闪而过的忌惮也清晰地落在了他眼底。这场时间魔法造成的事故令他一下子想到了许多——比如“现在”出现的荣克斯,这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自己会面。
他脑海中浮现荣克斯与自己的“第一次”相遇,那种过分热心的帮助,在纯血世家中绝不正常。
“你是……”荣克斯视线在他戒指上一绕,攥着水晶球换上了一副笑脸,“您是哪一位马尔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