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矿洞一角的岩壁忽然松动了一下,一块岩石降了下来,露出了后面隐藏的洞穴。
先前惨叫的人竟然一个接一个从里面冒了出来。
最先钻出的大汉一脚踢飞了一根粗大的腿骨,双手叉腰,得意地叫骂了两句。
阿莱也难掩喜色的走到剩余的骨头旁边,他蹲下身翻找,后面就有人凑到他身边,谄媚地奉承起他来。
“滚蛋!”那大汉唾弃道,“你们这群怂蛋,要不是老大有本事,早被人抓去修神殿了,还能在这安安稳稳地住着,把高高在上的巫师老爷拉下马!”
奉承人讪讪地笑着,那模样让阿莱皱起了眉头,他像是想起了这几天在那巫师面前的自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光彩。
“走吧。”他拍了拍手起身,对所有人打了声招呼,“隔段时间再出去一个,咱们身上的避虫药我混合了蛇血,现在能顶一天了。”
“老大真是越来越强了,”大汉赞叹着勾搭上他的肩膀,跟着他往外走,“就是可惜了那法杖……”
“只要有炼金术手稿就不亏。”阿莱说。
他们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溜回矿场。期间阿莱又提起了教他拼写的话题,但大汉一脸为难地拒绝了,他说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脑浆是用墨水装填的,在神殿听几天颂诗就能认识半本神典。
浮空的魔法帐篷随着巫师的死亡而坠落。其他人都离它远远的,显然是怕巫师回来后的怒火烧到他们。
阿莱一个人溜进了那摊残骸中,熟练地捡起了一怀抱东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洞里。
大汉就着暗淡的烛光喝酒,阿莱则低着头整理今天的战利品。
“有收获没?”大汉瓮声瓮气地问。
阿莱摇了摇头,泛着污光的额头上拧出了疙瘩。
“没关系,”大汉哈了口气,像是在安慰他,“现在秘银紧俏的很,往后咱们的机会还多得是。”
“不,咱们不能再干下去了。”阿莱显得有些忧虑,“这是第三回了,商会一定会来调查。”
“不至于吧,他们前两次不都放过了?”
“那是战事吃紧,我觉得他们已经可以抽调出人手了,”他神情凝重,语速虽然很慢,但态度却很坚决,“他们开始清剿矿场附近的异族了,比如那头龙,还有那老头身边的年轻人——对,咱们得赶紧逃,最好现在就走,走蜘蛛的那条密道!”
他突然抬起头来,目光闪亮地盯着大汉。大汉挠了挠头,为难地说:“可是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地盘,这年头如果不想被抓做炮灰,那就只能卖给老爷们当奴隶了……”
阿莱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了解眼前这位跟了自己好几年的朋友,深知他迟疑之下是绝对的不情愿。而他又足够聪明,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强求。
这天晚上,他们各怀心事地睡去了。
但当阳光顺着缝隙再次照亮这个地洞时,狭窄的洞穴里只躺了一个人。
阿莱不愿争辩,他独自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旅程,一如他几年前他逃到这里,却从未停止过探索附近离开的路。
因为这场绵延了数百年的巫师与异族之间的战争还在持续,而战争法案规定,凡是巫师魔杖所指,皆须为这场光荣的战争献上一切。
然而若要说憎恨巫师,他也谈不上。他是一名战争孤儿,受神殿接济才得以长大。但哪怕被局限在这具渺小卑微的身体里,他的心也早已被那些会发光的诗歌点燃,想要接近那个比太阳还要光彩夺目的世界。
那成了他生命中冉冉升起的太阳。
阿莱只带上了新得的手稿,他将这几年攒下的积蓄都留在了矿场,作为不告而别的报偿。第一位来自赫尔墨斯商会的巫师为他打开了炼金术的大门——当然,也是以今天这种方式——早在赫尔墨斯试图染指矿场之前,他就发现了矿场里的八眼蜘蛛怕蛇。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边学习新知识,一边在烧焦的废土上艰难跋涉。等到他将所有书稿付之一炬的时候,一座城镇已经遥遥在望了。
路上的行人极少,偶尔会有一两头飞累了的狮鹫趴在路旁歇息。但凭借见人说鬼话的本事,他成功混入了一队难民队伍,一同往前方那座属于酒神的城镇行去。
难民的称呼可能不太准确,严格意义上讲,这年头没被填进战场的普通人,要么攀上了高枝,要么本身就是高枝。阿莱偷偷打听清楚了,这群人都是流亡的贵族,最差的也是巫师身边的书记官,为了避免麻烦,他只好把死在矿洞的那位巫师学徒的经历拿过来,添油加醋地改成了自己的故事。
甚至还俘获了一位姑娘的芳心。
跟团的旅行枯燥无比,两人又正当生龙活虎血气方刚的年纪,几番深入交流之后,他们互相约定了婚姻。
地中海沿岸的阳光清透而热烈,橄榄树油亮的叶子在湿润的海风中招摇,巫师对异族节节胜利的消息从前线飞向这里,此时的一切都还那么美好。但阿莱做梦也没想到,这条路上的一时冲动,竟然好几次险些把他送到冥神那里。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