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每次下棋、弹琴、或是写字作画时都要燃上一拄香。
据说燃香能让人摒弃杂念,放松心情,以达到神情专注,尽快进入物我两忘的最佳状态。
阿香阿秀两丫鬟很快就把棋盘和凳子准备妥贴。
刁小姐兴致盎然地坐到棋盘边,拿起几枚黑白棋子在手中把玩着,满怀期待地望向庄隆,柔声说:“庄公子,对弈一局如何?”
“不会!”
“庄公子不是上过私塾吗?学堂里的先生除教授文章、诗词歌赋之外,琴棋书画,都应该教习的啊!”
“说来惭愧,在下家景不佳,束修送的少,有些课程先生没有教授。再说,在下心性愚钝,也学不会。”
“庄公子好象有些不够诚实!”刁小姐有些失望地站起,走到旁边的架子跟前,掀开花绸布,赫然露出一架七弦古琴来。
“庄公子,你不要说连这个也不会吧!”刁小姐目光赤裸裸的投射到庄隆脸上,眸子里的热量喷薄而出,庄隆甚至?都感觉到脸上热辣辣的。
“不好意思,在下真、真的不会,让小姐笑话了!”庄隆目光躲闪,神态极不自然。
“我怎么觉得庄公子总是言不由衷呢!”刁小姐坐下,纤纤玉手调试了一下琴弦,信手便弹了起来。
清脆悦耳的琴声立刻在房间里荡漾开来。
但见一双青葱玉手在琴弦上左右跳跃,上下盘旋,忽如纷飞彩蝶,忽似掠地惊鸿,忽若蜻蜓点水,忽似玉女拈花……
琴声源源不绝地从指缝间流泻而出,悠扬悦耳,扣人心弦,时若高山流水激越高亢;时若青云出岫空灵飘逸;时若惊涛骇浪,气势磅礴;时而清泉流淌,轻音柔韵,细语呢喃……
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刁小姐随即轻吟浅唱起来──
闺房待字,
人生游戏,
哪里寻情觅义。
花开花落等闲时,
只在乎,
此身何倚。
回眸有心,
擦肩无意,
空赚旷世相思。
云舒云卷自痴狂,
忍泪看,
前尘旧事。
……
对庄隆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音乐盛宴,给了他天籁般的绝美享受!
轻烟缭绕,香气馥郁,佳人在侧,琴声叮咚。这是多么香艳的境界啊!庄隆一时都有些陶醉了。
鹊桥仙,高山流水,梅花三弄,阳关三叠……刁小姐弹了一曲又一曲。欲罢不能,依然心无旁骛地边弹边唱──
有一少年兮,见之不忘。
请回家中兮,欲作夫郎……
庄隆心头一惊,他当然听得出,这是《凤求凰》的曲子,不过歌词被她改了,而且改得巧妙,改得贴切──改得非常应景。
刁小姐自弹自唱,全神贯注,物我两忘。
此刻,庄隆看到的是一幅非常唯美的画面:一个青春美少女在他面前全神贯注地弹着琴,那神情那姿态。竟是那样的令人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庄隆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小姐竟然也有这么优雅端庄的一面!
同时,刁小姐在忘情地抚琴的同时,眉宇间的那种沉醉,那种无以伦比的不羁和绝不屈服的神情,也令庄隆无比的震撼!
在这一刻,他对刁小姐的总体印象又来了个大倒转了!
琴韵悠扬,歌声圆润甜脆,却缊含着无限的怆凉──
……
小女名芳兮,自小悽凉。
三岁丧母兮,泪洒闺房。
家严出仕兮,本在官堂。
家事难顾兮,请叔相帮。
奶娘关爱兮,照料不忘。
一家和睦兮,大小安康。
岂料家严兮,任上病亡。
堂哥堂叔兮,小人心肠。
架空小姐兮,居心不良。
父骨未寒兮,逼侬嫁郎。
欲夺家产兮,私吞田庄。
侬家不服兮,彩凤求凰。
盼郎入赘兮,复我荣光……
阿香和阿秀两妮子也在支颐静坐,似乎也被琴声陶醉了。当然了,小姐抚琴时就算听不懂,也不允许有任何的干扰。这是刁小姐定下的一条家规,什么时候都不能违反,犯必重责!
骤然间,琴声在一节沉重的爆音后猝然而止。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沉寂。
就见刁小姐双手重重地按在琴弦上一动不动,整个人也象是泥塑木雕般的定格在那里,良久良久……
庄隆看过去时,发现刁小姐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