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跟在谈西泽身边做事,已经两年时间有余,处理事情从来都很妥当细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一份合约,谈总不过才看两眼,就直接打回来要求重写。
都说领导的心思难缠。
现在让周朗来看,的确是这样,他也是亲眼看过合约的,上面的注意事项等条款都是他一手拟定的,还反复检查过。
所以他听到重拟的时候也有些在状况外。
一旁。
刘律师更加傻眼得厉害,周助理分明告诉过他,合约拟成这样就没什么问题,等谈总简单过目一下就行了。
但现在谈总直接冷了脸说重拟?
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过后,周朗看一眼垂眸饮茶的谈西泽,上前一步将茶几上的合约拿在手里,询问道:“谈总,具体是哪个部分不满意呢?”
谈西泽慢饮下一口茶,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语气很冷。
“哪里都不满意。”
周朗:“……”
刘伟:“……”
两人更加傻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的想法却出奇一致,那就是只有两个字。
——完蛋。
周朗拿着合约的手微微一颤,他现在有点摸不准谈总的意思,心里免不了有些慌乱,但又不敢继续追问惹谈总不悦,只得说:“好,我这就让刘律师重拟。”
在合约重拟的时候,谈西泽到前院,站在一口铜艺喷泉前抽烟。
喷泉在不停喷着水,水面荡漾不定。
谈西泽和水中晃荡的自己对视,青白色的烟雾模糊在眉眼间,他透过这一层薄薄的烟,看见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圈红绳。
有人告诉过他——
只要戴上红绳,佛祖就会保佑他。
保佑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记忆封存在老旧热烈的盛夏里,在啾啾蝉鸣里,在被风吹落的一片梧桐树叶里。
在那一个夏天。
他见过比烈日更加灼灼的太阳。
一支香烟燃到尽头。
一段思绪戛然而止。
谈西泽提脚走两步,把烟头摁灭在花园里的户外烟灰缸里,转身回到室内。
客厅里。
刘律师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自带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打,在文档里重新修改合约内容。
周朗在旁边监工,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查看。
听到谈西泽进来的脚步声,刘律师后背都绷紧了,精神高度紧张。
余光里,谈总正在朝这边靠近。
刘伟更紧张了。
谈西泽来到两人旁边,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屏幕,问:“如何了?”
刘伟屏住一口气儿,说:“正在重拟。”
周朗说:“我盯着呢谈总,等重拟好后给您看。”
谈西泽淡淡嗯一声,到旁边沙发上坐下喝茶,不远处,赵姨正在用湿抹布给瓷釉花瓶擦灰。
他喊了声:“赵姨。”
赵姨手上动作一顿,回头:“诶,你说。”
赵姨对他的态度,没有外人的生分和客套,也没有场面上的恭维和虚与委蛇,只有如家人般的寻常亲和感。
毕竟赵姨是看着他长大的,除去出国念书那几年外,一直都在他身边照顾,看他就如亲儿子一般。
两人的关系是相当亲厚。
“赵姨,榨一杯桃子汁。”
“……”
赵姨把手中的湿抹布往花瓶边上一放,瞧着他,笑说:“显周,你可从不喝果汁儿的,今天怎么突然想喝桃子汁。”
和赵姨说话时,谈西泽的态度总是温和有礼的,是没有棱角的,赵姨笑,他便也跟着温温笑着,如实回答。
“不是我喝。”
赵姨想到还在书房里的那个小姑娘,立马意会地点点头:“哦哦,我这就去。”
桃子需要洗净,削皮,切块,再放进破壁机里榨汁。
赵姨做事仔细认真,动作也慢了些,等一杯桃子汁弄好,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赵姨用小托盘端着玻璃杯来到客厅,看见正在沙发上坐着按手机的谈西泽,便问:“显周,我给那位姑娘送去?”
周朗耳尖,一听这话,不禁想宋觅姑娘也在这?
估计是来面试的。
谈西泽把手机随手放在茶几上,起了身,朝赵姨走去:“给我。”
赵姨微讶:“你亲自送去啊?”
好家伙。
小姑娘待遇可真好。
谈西泽没承认,只淡淡道:“顺路,正好要去书房。”
赵姨把银质托盘递过去,双手托着,昂昂下巴叮嘱:“小心端着噢,别洒了!”
谈西泽单手接过:“知道。”
“知道什么!”赵姨啧了声,“用双手端,不然你就让我端,这一只手端不稳的!”
“……”
长辈说话总是带点说教的意味,谈西泽也不恼,只失笑着说:“单手能端稳。”
说完还是坚持只用一只手接托盘。
赵姨硬是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只用一只手,又啧了声:“我给你说,你等下会洒出来,你非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