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得月楼
夜风拂柳,红色的灯笼晃动。一道长堤深入水中,两侧温柔的湖水轻拍着两岸青石。
周梦臣浑然不知,这一条曲折的堤坝,有什么用处。似乎,仅仅是为了将湖水分开,给人一种,虽然在岸上,亦在游湖。不知道是人在水中,而是水上岸里。
这样的造景,对周梦臣来说,并不稀罕。毕竟后世生产力远远超过这个时代。一些市政公园都要胜过这里。但是,时代毕竟不一样。周梦臣初步做了一个测算。这一条,深入湖心的堤坝,大概有七百多步,也就是两里左右。但是也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这个成本换算成铁路,即便不能修二里,也能修一里。
更不要说,每个柳树上面都挂着红灯笼。远远看去。在夜色之中,只有晕晕开的红色,与水中的倒影,相映成趣。
一道长堤,两侧垂柳,两侧湖水,树上红灯。似乎,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一副画卷。
只是周梦臣眼中,只有民脂民膏。
周梦臣倒不是不欣赏美,或者要扫人兴致。只是,他见过这个世界太多的现实了,即便是苏州城中,就有因为倭寇而一无所有的百姓,困顿城中,不得不卖身为奴。
而也在苏州城中,却有这样一片天地,俨然是两个世界。
在这个人,如何能体会到而今大明朝廷的种种困境,刚刚过去大地震,去年塞外的战事,刚刚距离这里几百里之内,就有一场数万人大战。从倭寇巢穴之中解救出大量妇女,在事后都自杀了。
很多惨状,周梦臣并没有亲眼看见,但仅仅是纸上看见,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了。
而与眼前一切相比,让周梦臣有着强烈的割裂感。
“周大人,远道而来,项某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项元汴含笑而来。
周梦臣也只能将自己内心之中的情绪按下去,说道:“岂敢,此事风光乃是一绝。正好饱我眼福。”
项元汴在前面引路说道:“请。”
周梦臣微微点头,两人一群妙龄少女提着灯笼簇拥之下,缓步向远处一座三层高楼走过去了,一路上水汽渺渺香气氤氲。项元汴虽然是来投诚的,但是骨子里的世家公子习气没有去。
即便今个是为低头,但依然不肯贸贸然开口。
反而将话题引导学术上,就气学之事,与周梦臣谈论一番。
周梦臣刚刚开始还有性质讲一些,很快就明白了。项元汴是在投其所好。
说项元汴不懂吧,那不对,因为项元汴这个文化人,是货真价实的。不是后世被包装出来的。后世很多文化大家的学识,不过是这个时代文人常识。而项元汴对心学,气学,理学,乃至于当代各名家的学说,都是有了解的。但也仅仅在于了解而已。因为他心思不在这些经术上,而在与书画等方面,如果说书画与收藏,项元汴可以连续讲上十天师十夜,不带重样的。
而今,项元汴不过是在奉承周梦臣而已。只是项元汴的学识修养,一开始没有让周梦臣看出来。但是时间一长,周梦臣还是看出来。毕竟周梦臣为了将科学理念包装成为儒学概念,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这方面下功夫,任何一人能做到,十几年如一日专研一件事情,那这个人必然成为专家。周梦臣就是这样的。
不是说项元汴学问不如周梦臣。而是各有所长。
看出来这一点,周梦臣依然与项元汴讨论学术,但是也没有那么认真了。
好在水中长梯算是走到了尽头了。项元汴也意思到这一点了。他话题一转,说道:“大人,这就是得月楼了。”
周梦臣看着三层高楼,八面开窗,飞檐挂角。各色绸缎微弱。灯光通透,不知道燃了多少根蜡烛,整个三层楼都好像一个大灯笼,再散发出团团的光芒。四周湖水合抱,四面围来,水声粼粼,波涛徐徐。在加上头上明月高悬,遮掩群星,似乎得天下第一之璀璨。
周梦臣不由感叹道:“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项元汴赞道:“天下风流在江南,江南风流在此楼,大人一眼看破玄机,这天下风流大人得其味也。”
周梦臣心中暗道:“文化人拍马屁,固然一套一套的。”此楼之布置,还有得月楼的名字,联想到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这一句,也算是名篇,几乎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知道。至于一句话,就近得天下风流。这天下风流也就太好得了吧。
不过,抬手不打笑脸人。项元汴天下名士的名声,可不是一个封的,是项元汴在江南经营,在他自己在艺术上的造诣,以及项家的家底与他的收藏结合在一起,才能有的。
即便周梦臣位极人臣,当了大学士,对这样大名士,也不好太过分。今日也是如此。
周梦臣不可能与江南势家真正杀得头破血流。那么江南的乱局,就更加难以收拾了。
不过,周梦臣也很清楚一件事情,今日是项元汴来请自己,主动权已经在自己手中了。所以周梦臣就很放开怀抱,享受今日的盛宴。
果然是盛宴。
一入得月楼之中,就见彩带飘飘,无数女子身披绫罗绸缎,看上去好像大家闺秀一般,却不说是伺候的人侍女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