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悉我要来?”花著雨沉默良久,低声静静问道。
她一向是知道他的为人的,任何事都运筹帷幄,若非此番在姬凤离手下惨败,恐怕他已经得了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了吧!
有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虽然这个念头一起,连她也觉得不可置信,但是,这一年多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
她相信,已经没有什么事是花穆做不出来的了!
“太上皇炎帝是你派人杀的?”花著雨忽然问道。
这就是他笃定她会离开禹都的原因吧。
他派人杀了炎帝,嫁祸到她的身上,这样她不仅不可能再和姬凤离成亲,姬凤离就算不恨她,两人也会生了嫌隙,她还怎么可能在禹都待得下去,又怎么可能和姬凤离在一起,迟早还是会来这里寻他的,“你不怕我因弑君之罪死在牢中?你不怕姬凤离一怒之下杀了我?”
她可亲可敬的父亲,在做这些事情时,似乎没有考虑到她的处境。
花穆看着花著雨怒而变色的脸,忽眯眼说道:“雨儿,在你心中,爹爹就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不惜做任何事。”花著雨冷冷说道,“那不是你又是谁,南朝皇城如此严密,一般的刺客如何能杀得了太上皇炎帝,除非是你,你在宫中暗潜那么久,有个把武艺高强的心腹是肯定的。”
炎帝之死,花著雨曾怀疑过温婉,但是她一直觉得温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皇甫无双呢?”花穆忽然静静笑了笑,问道。
“皇甫无双好歹是炎帝的皇子,他不可能会……”花著雨忽然顿住了,似乎,皇甫无双不是炎帝的皇子,他是前朝默国后裔,他真名叫慕风。
可是,皇甫无双叫了炎帝那么多年的父皇,怎么可能会是他做的。
“爹爹,你收手吧,那九五之尊的宝座真的那么诱人吗?”良久,她低声问道。
花穆沉声道:“爹说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别说是为了我!”花著雨静静说道,勾唇淡淡笑开,笑容惨淡到极处,反透出冷冽逼人的美,“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如此对待女儿?”
花穆直视着她,终于重重叹息一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花著雨再问。
花穆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雨儿,事到如今,爹也不想再瞒你,你并非我的孩儿,你是默国的公主。”
花著雨瞬时愣住了。
“什……什么?”
“当年,默国倾覆前夜,皇后诞下了一个小公主,那个小公主便是你。爹为了号召默国旧部,才声称皇后喜获龙子,爹费尽心机,将无双送入宫中,就是想让他日后登基为帝,再娶你为后。那么,我默国的骨血便可重获江山,日后,再改朝换代,还默国国号。
“你的父皇虽然懦弱,却是一位仁爱的君王,只是可惜,他的仁爱扶不起将倾的大厦。叛军四起,处处狼烟。终于他们攻破了紫燕城,你的父皇端坐在昭阳殿内,下了平生最后一张诏书。他要我带你的母后逃走,要我光复默国,你的父皇却活生生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花穆冷峻的黑眸眯了眯,原本波澜不惊的眸中风云际会。
花著雨仿佛看见他的眼睛里前尘往事疾速闪过,从歌舞升平到国破家亡,鼎盛了几百年的默国在一夕间倾覆。
花著雨心底深处,好似被人用利刃劈过一番,那死去的,毕竟是她的生身父亲。她虽没有亲历这些,然而,还是从花穆的淡淡叙述中,感受到当时的惨烈。
花著雨凝眉,目光泠泠,眸清如水,“当年在默国,爹爹是什么身份?”
花穆侧首,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慈爱,“雨儿,无论我是谁,都是这世上最疼你的人。”
花著雨惊愣地望着花穆,到了此刻,他还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她直觉,他绝不是默国臣子那么简单。
流年似水,将花穆两鬓染得斑白,脸上浮现着淡淡的沧桑和慈爱,却在转瞬间被誓夺江山的狠辣和癫狂所覆盖。
“一定要复国吗?战火四起,又将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命丧铁蹄之下。何况,天下早定,百姓思安,我们是起事复国,可南朝百姓会认为我们是打着复国旗号犯上作乱,谋逆篡位。时局不会容我们。暂且不说兵败,就算是攻入了禹都,登上了帝位,那又怎样,只会令南朝群雄并起,举旗讨伐,这位子,我们又能坐多久?南朝内乱,狼烟四起,北朝、东燕或者西凉若是再趁乱侵入,那爹爹,你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花著雨清声说道。
一番话说完,室内一片死寂。很显然,这些话花穆是听在心里了。但是,让一个毕生以复国为信念的人接受却又谈何容易。
花穆猛然起身,面色冷峻,目中满是怒痛,“你这孩子,真是令我失望透顶!你以为爹爹愿意起事?若非计划失败,让姬凤离登基为帝,爹爹也不会起兵!”
花穆仰天长叹,冷肃的身形四周萦绕着无可奈何之意,沉声道:“爹累了,你出去吧!”
花著雨凄然摇头,快步从帐篷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