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发一言地再斟了一杯酒,执杯仰首一饮而尽。长睫半敛,掩住一双凌厉紫眸,周身有沉敛冷然的气息缓缓荡漾开去。
她这般平静,这般淡然,就好似那一切并未发生在她的身上。
“看来,丹泓姑娘似乎是很愿意做妓子啊!”萧胤执着杯子,慢慢再品了一口。
这酒便是那夜送过来的酒,确实是好酒,很醇香美味,但是,此时他却品不出一丝一毫的味道,心中莫名地烦躁,“莫非之前在南朝,你并非花府的丫鬟,而是花家的家妓?让本太子猜猜,你这双玉臂被多少男人枕过?花穆?赢疏邪?赢疏邪帐下的四大亲卫?还是花家军中的所有将领?”
他的话句句如刀,一刀刀直戳人的心窝。
花著雨微微一愣,却并不恼怒,反而盈盈笑了。
他怎样看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记得他说过,他是绝对不会碰妓子的。或许,这样,对她自己,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是啊,一切正如殿下所想。殿下莫非是后悔让丹泓追随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如,现在就让我离开如何?免得污了殿下的眼。”
她的笑容,在阴暗的车厢内,看上去格外明媚纯净。
这样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妓子。
可是,就算之前不是,到了北朝之后,因他的缘故,也成了军妓。
萧胤冷着脸,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幽光,像是有什么想要说出口,却终是没有说。
车厢内一阵沉默,从他高大的身影所传过来的,皆是沉沉的冰冷之意。良久,他缓缓起身,那张如刀斧雕琢的面孔上,尽是冷厉之色。
“你是妓子也好,良家女子也好,从此以后,你都是本太子的人,不要再妄想离开!况且,就算你逃了,本太子也有的是办法将你追回来,劝你莫要再痴心妄想。”他话语里的凛然威慑之意,令花著雨忍不住心神为之一震。
一晃神间,他高大的身影已经出了车厢。
花著雨侧身倚在卧榻上,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要她不要想着离开,萧胤你才是痴人说梦。
在草原上颠簸了多日,这些日子,回雪寸步不离地跟随着她,大约是为了防她逃走。其实她根本就无须这么严密地看管着她,她的手还没有恢复,连马都骑不得,又如何能逃呢?
这一日,终于抵达了北朝的都城———上京,北朝最繁华的都市。
作为北朝的都城,上京共有三重城垣,最核心一重是宫城,第二重是里城,第三重为外城。萧胤的太子府便位于上京的里城。
萧胤率众回到太子府时,天已入夜。
府门前,人头攒动,提着八角琉璃灯笼的侍女井然有序地站立着,将一条街照得灯火通明。
衣香鬓影簇拥着一个妇人迎了过来。那个妇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容貌端庄,眼角额头有着岁月风霜雕刻下的皱纹。看到萧胤,她唇角轻扬,带着欣喜慈爱的笑意。
“姆妈。”萧胤从马上跃下,向着妇人施了一礼。
花著雨记得萧胤的亲生母亲似乎很早便过世了。这个被称为姆妈的妇人,应该就是回雪曾经提起的萧胤的奶娘白玛夫人了。
萧胤对于这个妇人,倒是极其尊敬的。
“雪姬见过殿下。”搀扶着白玛夫人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朝着萧胤施礼。
橘黄色灯光映着女子娇俏秀丽的面容,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略带娇柔地望着萧胤,眸中情意绵绵。
“阿胤,你总算回来了,这些日子,姆妈担心得很。这位是……”白玛夫人看到了花著雨,有些诧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