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被人以八百两的价格拍下了。
楼上撒下金粉彩带,嬷嬷给水仙带上红纱,在众人的嬉笑中送入贵客包下的雅室。
初次被拍下的女子都会有类似于出嫁的小仪式,即是一种情趣,也意味着以后能挂牌接客了。
没人注意到二楼长廊的角落里,陆绮云揉了揉二丫的脑袋,低声在她耳边说着话,然后打了个哈气回房睡觉。
徒留二丫神色怔忡。
顾君有半个月没来了。
铃兰过来几次,都冷嘲热讽她拿乔装清高把贵客给气走了。她听了当耳旁风,二丫却要阴阳怪气地怼回去,可把铃兰气得够呛,两人能指着鼻子吵起来,等把嬷嬷吵来了,又没事人似的和好了。
隔壁有个姑娘没接到客人,被罚去了下厢。
所谓的下厢即是面向身份家世普通的客人,如贩夫走卒。
那儿的客人不像倚岚苑的来客有身份,出手也大方,他们可没有怜香惜玉的雅致,许多去了下厢的姑娘都病重早亡了。
所以,大家拼死都想留在这。
铃兰哼道:“我好心提醒你,你别落到去下厢的下场。”
“用你多管闲事,姑娘好着呢!”二丫闻言,像点着的炮仗。
陆绮云无奈:“要吵出去吵。”
顾君没来,她的待遇急转直下,想看她笑话的又何止是铃兰。
嬷嬷都轻慢了她许多,最近水仙很受追捧,恩客不断,大有超过她的势头,毕竟年轻娇柔,欢场的人总是喜新厌旧的。
才在这大半个月,陆绮云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
对镜梳妆,巧颜欢笑,日复一日。某一瞬,看着镜中的脸,甚至快要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找不到出去的路。
“嬷嬷,我想托你给顾君带个信。”
掂量着手里的玉簪,嬷嬷满意地笑起来,“阮姑娘的交代老婆子我一定给你办妥了。只不过人要是请不来……”
眼里的幸灾乐祸藏不住,以前多眼红她,这会就多么畅快,陆绮云面色未变,笑道:“嬷嬷只管把信带到。”
她出不去倚岚苑,只能让人帮着捎信。
左思右想,陆绮云觉得幻境的关键就在只见过一次的顾君,她自己出不去,如果顾君带她出去呢?
信送出好几天,顾君仍然没来,倚岚苑里所有人都在等她跌落云端。
“你还不挂牌接客?你疯了吧,真为顾大人守身了?”
铃兰一天往她这跑好几次,和她互呛的而丫这回难得没辩驳,也默默地看着她。
再过几天,顾君还不来,处罚就要下来了。
陆绮云哭笑不得:“那不是正好,我这位置就让给你了。”
“我才不需要你让!”
铃兰很恨地看着她:“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夜里,陆绮云被二丫叫醒,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跑吧。”
月光下,二丫小脸惨白,眼睛瞪得很大,手里攥着一把锋利匕首,“我们打晕看守,然后撬开后院的门……”
抬手用力挥下匕首,好像偷偷演练过许多遍,动作流畅有力,“这个时辰,看守一般在打瞌睡,姑娘,跟我跑吧。”
也想过劝姑娘接客,但是然后呢?她实在说不出口。
没有客人配得上仙子一般的姑娘。
陆绮云诧异:“你早就想跑了?”
“被爹卖了是我的选择造成的结果,但是否在此认命也是我的选择。”
闻言,陆绮云嘴角微勾:“好,我们跑。”
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看守一般有四名,偶尔会聚在一起打牌,二丫心跳如鼓,手心黏哒哒的,反手在衣服上擦擦,另一只手拉着陆绮云。
穿过拐角就能看到大门,二丫正要探出头,陆绮云忽然按住她,按住嘴角,压低了声音:“出事了。”
怎么了?
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二丫微微偏头,陆绮云柔和的脸庞笼罩在阴影中,眼底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生出许多复杂情绪。
到底出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大门燃起光亮,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从外面被拖了进来,看守吐口唾沫:“从老子眼皮底下逃跑那是找死!”
二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
嬷嬷俯视着女孩,可惜道:“下手太重了,打伤了卖不出好价钱了。”
感觉有人过来,陆绮云拉着二丫从另一侧绕回了房间,刚把门关上,二丫捂着嘴巴干呕起来,手里紧紧攥着的匕首硌的掌心发疼。
“……他们会怎么罚她?”
陆绮云没回答,女孩被带离了倚岚苑,神识查探不到。
许是出于杀鸡儆猴的目的,杏花逃跑未遂的事情被嬷嬷们大肆宣扬。
没人再见过杏花,铃兰说凌晨时分看到护院拖着一个带血的麻袋出去,水仙说杏花是自找的,这儿吃穿不愁的跑什么?二丫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呀,是被丢去下厢自生自灭了。”
白日里,姑娘们闲聊着,“逃跑打断腿都是轻的,以前那个谁你们还记得吗?”
“哎呀,快别说了,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