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
清廷安远平寇大将军、总督湖广、江西、广东、广西、云南和贵州六省军务的安亲王岳乐并没有因为两广崩乱的形势感到担忧,也没有因为朝廷催促他进兵两广的圣旨乱了心神,而是又“病”了。
为了养“病”岳乐甚至搬进了五华山,不过他并没有住进吴世璠的皇宫洪华殿,而是住在山脚的怡静亭,天天拿着杆鱼竿在五华山下昆明池悠哉悠哉地当起了渔翁。
“父王,喇布又发了一道请求援兵的报急文书,朝廷此前也发了着咱们入粤的圣旨,咱们若是再不出兵,只恐圣上震怒啊!”
塞楞额是岳乐第八子,庶福晋张氏之女,因其父的原因,年仅二十二的他已经被清廷授封为护国统领、辅国将军,此次出征云贵,岳乐将其带在身边,也有锻炼他心性的原因。
望着自家老爹粗衣麻布,仿佛与世无争的乡间老农一般,赛愣额就是越发的着急,两广局势糜烂若此,您这个大清首席亲藩却不闻不问,这算哪门子事。
岳乐并没有理会拿着公文急吼吼看着自己的八儿子,而是不紧不慢地教训道:“赛愣额你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处事要沉着冷静,要知道这用兵就和钓鱼一样,若不心平气和,哪里能钓到鱼?心急吃不到热豆腐的道理你应该懂!”
“父王……非是孩子心急,这救兵如救火,如今长毛明贼占了梧州和南宁,半个广西已经不复为国家所有,而广东尚逆又占据着广州和肇庆这两个精华之地,咱们若不及早出兵,只会让他们有时间巩固防线,兵贵神速啊……父王!”
赛愣额偷眼看了看岳乐身边的鱼篓,见里面一条鱼也没有,心中不由地腹诽,您到是心平气和,可不也是没钓着吗?不过这话他哪里敢说,只得继续劝谏起来,他实在想不通他老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皇帝之前是准备用彰泰那个黄口小儿取代您,可这次平了吴周以后,皇上已经连下两道恩旨,不光赏赐华服金银,还加您为宗人府宗正,可谓是荣宠至极,再借病推脱,也太说不过去了。
岳乐却好似看穿了赛愣额的心思一般,哂笑道:“我儿是不是想对为父说,皇上连下两道恩旨,宠信之重,当朝无人可及也,可是你知不知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和别的满洲王公不同,作为仅存的几个跟随多尔衮从龙入关的满清宗室,岳乐不光精于兵事,对权谋之道也甚是了然,如今他已是国家首席亲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若是再得了平定两广的战功,岳乐实在想不到皇帝还能拿什么酬功,赏无可赏的后果,岳乐比谁都清楚。
“这……这不可能吧?父皇到底是当今……的叔父,又受先帝托孤之重,圣上应该不会……,那父王如果置两广贼寇不顾,圣上还不是要怪罪父王。”
赛愣额到底跟随岳乐多年,岳乐话一出口,他就想到了他老爹在顾虑什么,可是他还不敢相信皇帝会对他老爹下黑手。
岳乐哂笑道:“自古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可就万劫不复,为父也是未雨绸缪,你说,彰泰会是尚之信和马逆的对手吗?”
赛愣额想了想,开口道:“广州乃是天南重镇,形势险要,城防不亚于昆明,又连接珠江,彰泰不过是黄口小儿,只会夸夸其谈,如何是尚逆的对手?至于明贼,莽依图、桑格、全成忠无一不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却都折在马逆手上,想来也不是易于之辈,儿环顾朝中诸将,除了父王,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担任平定两广的主帅,可父王不是不愿去两广吗?”
“本王是大清宗藩,如何能坐视乱臣贼子祸乱太祖太宗百战打下来的江山,国库空虚,索额图为了筹集出兵的钱粮,已经在江宁兴起了大狱,若再不剿除粤桂匪患,国朝又从哪里筹饷,所以尽快剿除两省叛乱,刻不容缓啊!”
二人说话之间,湖里的浮标忽地下沉,岳乐眼疾手快,双手猛地提竿,只见那钩上赫然挂着一尾三四斤重的大鲤鱼。
赛愣额连忙抢步上前,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鱼钩松开,将鲤鱼丢到一旁的鱼篓中,一边奇道:“父王刚才还怕皇上猜忌,怎地现在又说要提兵入粤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岳乐没有正面回答赛愣额的问题,却反问道:“我儿可知王翦和萧何故事?”
“这……?”
赛愣额越发的不明白,竟一时愣在当场。
“王爷,王爷……圣上允了你的条陈,同意将昌平一千顷土地划分给咱们安亲王府,而且还允了王爷在盛京修建别院的请求,并且圣上还说,盛京别院所需的钱粮由朝廷承担。”
就在赛愣额愣神的工夫,戈什哈统领塔那喀却是急匆匆地向昆明池这边跑来,口中不停地嚷嚷。
在听到塔那喀的话后,岳乐就是语重心长地对赛愣额说道:“当年秦国伐楚,王翦奉命统领六十万秦军南征,可王翦自奉了秦王旨意后,就不停地向秦王索要金银、珠宝,华宅土地,刘邦和项羽在荥阳对峙时,丞相萧何也是强抢关中土地,此二人都是功高盖主而得善终且福荫子孙,本王之所以向圣上请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就是要告诉圣上,本王爱的是金银财帛和华宅土地,对他的江山并没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