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了文庙不远,马仲英就看到了那个露出了半截身子的雷神菩萨像,虽然那神像沾满泥土,但马仲英还是觉得太……粗制滥造了,好多棱角都没有打磨,应该……貌似是赶造不久。
“少主,这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神像下是泡过水的豆子,豆子发芽,神像自然被顶出来,末将本来想派人知会少主,谁知道全城的百姓都惊动了,只能让赵安民和郭绍那两个杀才去传信,不过少主反应如此迅速,也不枉费了末将一番苦心了。”
巴思克这个始作俑者,在马仲英进了文庙后,就凑了过来,小声将事情的实际情况叙述了一遍。
“恩,巴叔您做的不错,不过首尾要干净些,还有以后这种事还是和我商量一下,至少,小侄也要心里有数。”
巴思克的忠心,马仲英丝毫不怀疑,但他的忠诚对象显然还是马家家主马宝,今天这事,说不定还打着替马宝选择继承人的目的,所以马仲英也不忘敲打了他一下,就是要告诉巴思克不要仗着是自己的长辈,就能擅自行事。
“……少主,末将让赵安民和郭绍出来,就是为了少主能有所准备,少主能顺势而为,我马家后继有人矣,老奴就是现在死了,也对得起老家主了。”
能在明末这样的乱世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巴思克自然听懂了马仲英的话外音,不过他自觉问心无愧,这世道,马家必须要有一个合格的掌舵人,因为马家不仅仅是马宝一家,他还是马家军八百勇士的,只有主家在,他们这些依附马家的亲兵、家丁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将军,将军……有情况!”
马仲英和马宝说话的当头,泸西县令郭绍匆匆进了文庙,也顾不得行礼,低声道:“将军,城中有七家富绅,适才偷偷派人给下官送礼,欲于今夜离城,下官不知如何处置,还请将军做主。”
“先不要管他们……你正常放行即可,再去把马三德唤过来,本将有要事交他处置。”
马仲英眉头一皱,强行逼迫泸西百姓随军出征的弊端已经开始有所显现了,但现在却不好直接去有意出逃的士绅家中拿人,因为这些士绅在泸西颇有威望,贸然入府抓人,势必引起城内恐慌,这也是马仲英不想看到的。
月色中,十余辆马车在通往十八寨所的官道上迤逦前进,车夫竭力想让马车跑得再快些,可车上堆的东西实在又多又重,任他们的马鞭再怎么抽打,瘦小的滇马始终都提不起速度。
当然路上除了马车,还有很多驴车、骡车,甚至还有几十辆独轮车,上面同样也都坐满了人,有的实在无法挤上车的只能跟着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个拼命地迈着步子,更混杂着无数孩童的哭闹声、女人的埋怨声,总之一行人看上去很是落魄。
“老爷,咱们都离城小半个时辰了,这天又黑的紧,赵府丞和郭县丞那里,小的也上供了银子,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了,要不咱先歇一会吧!”
泸西本就多山,十八寨所又是泸西下辖的土司,白天行军都有些不方便,何况是借着月色走夜路。
刚刚进了山,泸西士绅领袖杨举人家的家丁杨朝贵,就不得不喝住了前面的马车,月光被山岭挡住了,他又不敢点火把,看着前方黑黝黝的官道,杨朝贵实在是害怕的紧。
“是呀老爷,天这么黑,明贼肯定不会追来的,要不咱们先歇上一歇,前面的路伸手不见五指,怪吓人的。”
马车内说话的是杨朝贵新纳的侍妾,本是昆明城怡红楼有名的清倌人,不光身段样貌极好,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精,尤其擅长洞箫之技,杨举人实在是爱煞了她,自纳进家门,就没再进过其它几个妻妾的屋子。
“混账,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出了城,明天那天杀的明将肯定会大索全城,赵安民和郭绍那两个狗东西为了活命,肯定会推出几个替罪羊出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去明将那里出首了,告诉前面的马车,打上火把,快些走。”
“就是,老爷说的是,大少爷和二少爷正在桂林筹备科举,要是咱们被明贼裹挟,岂不误了两位公子的前程。”
这次说话的是杨举人的五姨太,自六姨太入府后,她的地位急转直下,现在看到一直将六姨太捧在手心的老爷发怒,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六姨太的机会。
“好了,别吵吵,杨朝贵你快去催促前面的人快点,说不定明贼这会已经出城了,早一步进山,就少一分危险。”
听了马车外丈夫的话,车内又响起女人埋怨的话,“老爷,当年永历天子南狩,大明覆灭,您就不该做清朝的官,现在好了,大明兵又占了滇南,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逃了,他们能饶得了我们。”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那两个宝贝儿子的前程吗?”
杨举人虽然平时对这个替他生儿育女的正妻颇为敬重,但在这生死关头,加上心情本就烦燥,忍不住大着声音呵斥起来。
“明朝都亡了二十年了,这天下是大清的,江南那么多士绅老爷现在都在替大清出力,吴三桂闹的那么凶,还不是被大清平了,为夫带你们出逃,也是为了我杨家的传承,莫啰嗦,快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