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兽回来的时候,卫渊擦干了手,想了想,道:“你这个问题很大,甚至于不一定会有真正正确的答案。”
“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故事,你可以姑且听一下。”
他像是个讲故事的人,声音顿了顿,道:
“有这样的一个人,他和他的妻子恩爱一生,可是他的妻子先他一步去世了,而他的朋友来看望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只是坐在地上,鼓盆而歌,也就是一边敲击瓦盆当乐器,甚至于高声大唱的意思。”
烛九阴问道:“此人和他的妻子关系不好?”
卫渊摇了摇头,道:“不,很好,两人白头偕老,嗯,我的意思是,他们一起慢慢变老,到头发都全白了。”
烛九阴皱了皱眉,缓声道:“此人薄情寡义?”
卫渊还是摇头,道:“不,他可以说是重情重义的人。”
烛九阴沉思许久,不得其解,道:“这是为何?”
“我等虽然长生不死,但是也曾经看到过人类像是草木一样死去的样子,他们的亲人都极为悲痛,这个人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和烛九阴看到的人类,甚至于部分神灵的反应都不同。
一些山神也会有死去的时候,同样仓惶至极。
卫渊盘坐着,双眸看向烛九阴,回答道:“因为他说,在天地之间,在过去,他的妻子原本就不曾诞生,既没有形体,也没有诞生气息,只是天地间苍茫一缕气息,机缘巧合变化之下有了气息。”
“气息变化有了形体,孕育了十月有了生命,而后再度死去。”
“这和春夏秋冬四时节律是一样的,悲伤痛哭,又有何益?”
卫渊声音微顿,看着烛九阴恍惚似乎有所察觉的时候,微趋身向前,道:“人如此,神亦然。”
他道:“天地初生的时候,有神灵吗?”
“并没有。”
“神灵最初也只是一团气息,变化而诞生形体,有了形体而有了生命,而生命最终也将变化重归于死亡,一切如同四时轮转,是天地自然的规律和大道,生灵万物,无不包括其中,悲伤和痛苦并不能改变这一过程。”
烛九阴眸子微动。
心中隐隐有震动之感。
在卫渊描述下,仿佛看到了一名落拓男子,鼓盆而歌,口中说出当时几乎无人理解的话,但是却将天下万物,甚至于神灵的生死都隐隐囊括其中,烛九阴隐隐不信,缓缓道:“他真的只是人类……?”
卫渊点了点头,道:“他叫做庄周。”
“是一个人,只活了八十多岁,烛九阴觉得他的生死观如何?”
烛九阴按捺住心潮起伏,嗓音古井无波,漠然道:
“只是因为不涉及到自己罢了。”
“生死这种事情,看到别人死去最多只是心中感慨,不落到自己身上,谁也不知道死的可怖。”
卫渊拿起一根树枝扒拉了下升起的火堆,笑道:
“尊神你说的对。”
“那么,这应该说到他死的那一天了。”
“他妻子死的时候,他说‘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
“而他死的时候,他说‘我今死,则谁先?更百年生,则谁后?先不得免,何贪于须臾?”
烛九阴如被雷霆击中,心中隐隐一丝震撼,呢喃:
“先不得免,何贪于须臾?”
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那名叫庄周的男人双目平和,堪破生死和岁月,注视着神灵,神灵寿数漫长,几近乎于长生不死,但是既然生死已然是定规,既不得免,神灵长寿,亦不过贪于须臾,从天地这样浩大的角度去看,万物轮转,并无多少差别。
这样平淡却又气魄宏大的话语,烛九阴失神许久,然后问道:
“他死了?”
卫渊答道:“死去几千年了。”
烛九阴沉默了下,道:“可惜了……”
祂复又叹息道:“哪怕是鼓犯下违背契约,杀害神灵的罪孽,最终被尧诛杀,归于天地之间,也和其他生灵没有什么不同吗?”
卫渊笑了下,从容道:“还有另外一个老人,说过两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恒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这两句的意思通合起来,大概就是,天地大道公平无比,它不会因为人间是有德者多还是暴虐的犯人更多就改变自己的规律,一切在它的眼中都一视同仁。”
作为古老神灵的烛九阴更能感受到这样文字里所蕴含的意义。
祂难得再度感受到了心潮起伏的状态,缓声道:
“这,也是庄周说的?”
“不。”
卫渊答道:“这是一位叫做老聃的老先生说的。”
“虽然后人给他加封了很多很多的传说和神话,但是他毋庸置疑,也只是凡人,我更觉得,相比起神灵和仙人,身为凡人的他们创造了那些传说,才更让人心中向往。”
“也或许是因为我们都觉得这些事情几乎不像是人能做到的,便只能推到神仙上了。”
烛九阴眼底闪过一丝波动。
祂沉默许久,道:
“我开始觉得,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