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临头,他却犹豫起来。
哈。
温客行自嘲一笑,他是鬼谷最凶狠的一任鬼主,何时成了这样一个畏首畏尾的人,若叫鬼谷那些鬼众瞧见,怕是得把他们的牙都笑掉。
月华乖乖巧巧等了半晌,却没等到温美人只言片语,眼底无奈之色一闪而逝,默默吐槽了句温龟毛。
一缕轻叹溢出唇边,月华抬眼,巧笑嫣然,一字一句扒掉某个大善人的皮,“温大谷主想好拿什么话回我了么?”
没错,他怀疑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说实在的,温美人身上的破绽不少,一身瞧不出来路诡异莫测的武功,对江湖切口一概不知,随身带着个不通世事手段狠辣的丫头,又仇视五湖盟,对琉璃甲还没兴趣……
无所不知的天窗只有两件事不清楚,一个是鬼谷,只因鬼谷许进不许出,凡是入谷者都会饮下孟婆汤断绝前尘,便是想安探子也安不了。
这第二件就是二十年前容炫的事,原身的师父秦怀章应该也是武库知情人之一。
二十年前秦怀章还活着,容炫无所不用其极抢夺武林秘籍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被四季山庄知道,可周子舒接手山庄后并没有找到相关档案,唯一的可能就是秦怀章把这一段隐没了。
容炫恰巧就死在青崖山外,两相结合,加上温客行主仆的行事作派,他还猜不出温美人是鬼谷谷主就白活那么多年了。
石破天惊不外如是,温客行瞳孔紧缩,双唇紧紧抿起,整个人恍若雕塑,他是有意透漏些许,可没打算表露鬼主的身份!
阿月是如何知道的?
他又会怎样看他?
温客行本就生得白,脸上少有血色,如今苦心隐藏的身份骤然被月华点破,连唇色都隐隐泛白。
月华突的后悔,暗恼他不该这样直白的点破,他几番试探阿行都对自己的过往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
他原本不想逼迫过甚,想等阿行主动告诉他,可今夜的事让他心生不安。
月华自认他看人还有几分水准,阿行能弹出菩提清心曲,足以说明其赤子之心,本质绝非滥杀之人。
以阿行的性子本不该排出今晚这出戏,可他偏偏做了,今夜死的人必然不少,其中不乏无辜,他又不是圣人自是不在乎无关之人的生死,可他怕阿行日后后悔。
他知道周子舒所有的经历,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很像,他不想阿行走上周子舒的老路,这才刻意点破阿行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知道阿行想做什么,才能帮到他。
嘀嗒。
嘀嗒。
寂静中,水珠落地的声音忽然入耳,随之同来的是一声大笑和血腥的气息。
长相粗犷的中年汉子一个翻身落到院中,右臂上有道寸长的口子,几滴血珠顺着肩膀流到指尖,又顺势滑落至地面。
月华这才恍然,那嘀嗒的声响不是水,是血。
来人一步不停,目标明确,直直冲着地上的琉璃甲而去,待甲片到手,他神色狰狞的咧开嘴,运气至右拳,脚掌一蹬冲向月华。
唉。
月华无声轻叹,这年头找死的人咋这么多呢,他都没有阻止他捡琉璃甲,何必要杀人灭口,活着不好麽。
“噗呲。”
一柄雪白折扇突兀出现,白影迅疾如电,一闪而逝,转瞬间带走中年汉子的生命。
月华心底偷乐,他正愁该如何打破两人间尴尬的气氛,这大兄弟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默默朝尸体道了声谢,双臂张开,圈住挡在他身前的温美人,脑袋顺势搁在温客行肩上,语气极认真的……耍流氓:“我看这事儿除了以身相许收不了场了。”
身后炙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一直传到心上,温暖的怀抱驱散了这些天如影随形的慌乱,让他的心无比安定。
温客行不自觉展露笑颜,僵硬的身子放松下来,出口的话却冷淡得很:
“你都知道我是鬼了,人鬼殊途,还不离我远点?”
月华满不在乎咧了咧嘴,搁在温客行腰间的手紧了紧,歪着脑袋认真回道,“若阿行要做鬼,我便当回宁采臣。”
“宁采臣是谁。”
月华骤然反应过来,这个世界没有宁采臣的故事,他轻轻笑了笑,改口道:“那我便陪阿行做鬼,听说入鬼谷的人都要喝孟婆汤,能让人忘却前尘,我对这药很是好奇呢,等从南疆回来咱们就回鬼谷。”
“你去南疆作甚?”
欸?
月华抬了抬眼皮,道,“不是你说要去采忘忧草做两大箱醉生梦死,怎的倒问起我来了。”
“这事儿你还记着呢。”
温客行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他那时就是说着逗他玩,谁叫阿月明明担心成岭还死鸭子嘴硬。
“阿行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月华笑眯眯回应,随即走到温客行面前站定,
“阿行,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让我帮你好不好,你这样……我会担心。”
温客行瞧他半晌,沉默了好一阵,似破釜沉舟般道:“若我要五湖盟和武林正道一同覆灭呢?
你也帮我么?”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