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温客行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说几句话安慰他,偏他不通人情世故,这会儿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憋了半晌,只憋出个“阿月”来,语气是说不出的缱绻温柔。
月华朝他笑笑,以旁观者的口吻说出后事,“一年前那姑娘送了秦九霄的尸体回来,这件事周子舒不在意有人在意,彼时天窗还剩下一个姓毕的老者,是四季山庄除周子舒外最后一个庄里人。
毕老是看着周子舒和秦九霄长大的,原本该是他去杀那姑娘,他不肯,这才有了周子舒的出场,李府的案子结了以后毕老也生了退却之心,宁愿死也不想再杀无辜之人。
七窍三秋钉的规矩是周子舒自己定的,他亲手给老者打下七颗毒钉,送山庄最后一位弟子上了路。
没几日周大首领就得偿所愿,两袖空空离开了天窗,十年奔波一场空,回首只余满手鲜血,这么个绝情绝义的刽子手阿行你念着做甚。”
月华按了按心口,暗自叹息,四季山庄八十一个弟子,在周子舒带领下死了个干干净净,有战死沙场的,有出任务死的,还有不肯滥杀无辜被周首领亲手种下七窍三秋钉退出的。
当初周子舒不忍庄内叔伯兄弟死在擂台上才身入朝堂,既可传承四季山庄又能继承授业恩师的遗志,雄心壮志,要在朝堂上开一片新天。
到头来庄内弟子没保住,四季山庄从威名赫赫落得个无人知晓,自己也成了个刽子手,死在周大人手上的无辜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若周子舒是个大奸大恶,留恋权势之人便罢,偏偏他真是个大圣人。
晋王的缺点很多,但不妨碍他爱民如子,官场争斗毫不手软晋州子民却是安居乐业,如今中原的皇帝是个没用的废物,晋王如能登基对百姓来说是件大好事。
从大义出发,周子舒杀的人虽然无辜,做的事却没错,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座之下累累白骨是必然的牺牲。
周子舒看得清楚,下手毫不手软,可每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都压在他身上让他不得喘息。
午夜梦回之时常常夜不能眠,醉生梦死,最开始就是为了让他得片刻安稳而存在。
月华说姓周的是个白痴只因为他明知晋王怕他功高震主,明知秦九霄死得蹊跷,却不肯和晋王翻脸。
晋王若死西北必然大乱,届时不知又会死多少人,还会牵连普通百姓,以周子舒的大局观,如何下得去手,临了只能给自己下个七窍三秋钉自惩,如此才算对得起那些死在他钉刑下的兄弟。
“我说完了。”月华很快回神,直勾勾看着温客行,眼底隐隐有两分期待:“阿行有话要同我说么?”
“我……”
温客行张了张嘴,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泛白,可见他有多用力。
今夜阿月主动把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倒出来,他知道阿月说这些是想和他坦诚相待,昨夜他说成岭不够坦诚,何尝不是借机提醒他。
阿月待他赤诚他亦想以赤诚相报,可话到嘴边他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和阿月终究是不同的,人和鬼,怎么可能一样呢?
他要如何告诉阿月这些年他在鬼谷的经历,如何告诉他,当初他当着众鬼的面一点一点生剥了老谷主的皮坐上的谷主之位。
鬼谷历任鬼主没有一个坐够三年的,可他坐了足足八年,靠的不是威望,而是压服三千鬼众的狠辣手段!
他温某人残忍血腥到连鬼谷的鬼都害怕,每每见他噤若寒蝉。
阿月连血都厌恶,若是知道了他这些过往一定会厌烦他的吧。
恐慌一点点漫上心头,温客行眼底的退却越来越重,他垂下眸子,躲闪道:“阿月可知道琉璃甲的来龙去脉?”
月华就着某人窘迫的神色灌了几口酒,随即拿起酒壶走到温客行身边坐下,勾起温美人垂着的下巴宠溺一笑:“阿行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温客行横了他一眼,啪嗒一下打掉下巴上的手,将他知道的悉数相告。
二十年前,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异军突起,在江湖上闯下诺大名声,这个人就是封山剑容炫。
容炫有一套奇谈妙论,认为天下武学系出同源,如果大家都能摒弃私心,互相交流印证,一定能够造就出一门前无古人的绝学。
他的奇思妙想打动了陆太冲、赵敬、高崇和沈慎等一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的心。
大家渐渐以容炫为中心,跟着他一起发疯,妄想改变中原武林沿袭了千百年的武学传统,造就一番前所未有的新气象。
容炫在这个春秋大梦里越陷越深,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搜集秘籍。
月华听到这心底一乐,暗道这活他熟啊,他可不止一次抢过各门各派的秘籍,遂拊掌大笑,道:“姓容的果然是个武学奇才,有见地,可惜他出生得早,缘悭一面,可惜,可叹。”
温客行白了他一眼,接着道,“从那以后这个青年俊彦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好容炫娶了当时神医谷大弟子芝仙岳凤儿为妻,几次受伤中伏都被岳凤儿从鬼门关给抢救回来。
后来,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搜集了无数武林绝学,在一个秘密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