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月华这份气不是冲着皓桢,几句言语冒犯,不值得他动气。
反倒是富察岳礼。
前脚皓桢在龙源楼得罪了他,后脚他就去岳礼府上拜访,岳礼老谋深算,当知道他是去问罪的,否则也不会杖责嫡子还特意让下人将此事告知皓祥。
虽算不上严惩,好歹也给了他交待,按理说他不该动怒,不料他得知岳礼还让人带话,言明要皓祥替嫡子说好话,听那话里的意思还奢望着自个带皓桢一同随乾隆出巡。
他就不想想,富察皓桢可是刚得罪了他,皓祥又是在他府上当差,这节骨眼让皓祥替嫡子说好话,也不怕庶子被迁怒。
或许岳礼知道这一点,只是满心替嫡子打算罢了。
想到此处月华颇有些后悔,他在岳礼面前彰显自己对皓祥的看重本是想帮他,不料弄巧成拙。
一旁的皓祥见月华面有薄怒,自以为他是不喜皓桢,不满岳礼的处置。
眼皮一沉,瞬间将方才硕亲王府大管家的话抛诸脑后,毫不犹豫提议道:“多隆和皓桢平日里多有冲突,你若觉不快,不如让多隆私底下教训他一二。”
顿了顿,他语气转为担忧,“气怒最是伤身,你身子本就弱些,何必为了旁人动气。”
似乎是因为得知了月华的皇子身份,皓祥说起关心的话来比平日少了两分亲近,多了几分敬重。
月华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是一愣,而后诧异地挑了挑眉,试探道,“那可是你兄长,不好吧?”
皓祥绷着脸,眉心微皱,“他惹你生气了。”
哈。
月华弯了弯眉眼,他可记得下人来报时分明说的是皓祥答应了王府大管家,在他面前替嫡兄美言。
如今因他改弦更张,岂不叫他高兴,月华不想他难做,驳了他的建议,等他走了方才吩咐曹长史派人留意着和硕亲王府的消息。
既然让他知道了,哪有置之不理的,来日方长,从前皓祥受的委屈他都要一点点还回去。
昨日岳礼那事儿做得极不厚道,月华猜想皓祥心中或有芥蒂,便打算带他出门散心,一大清早的便差人把他叫了起来。
彼时郡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车架,皓祥瞧着下人将棉被也往车上运,好奇道,“这是去哪?”
月华笑了笑,只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言罢催促着皓祥上车。
想起昨日被迫在车里换衣的经历,皓祥心底不免有几分犹豫,却拗不过月华还是上了马车,眼观鼻鼻观心,本分得很。
他话本就不多,如今是更少了。
月华挑了几次话头,见他回的一板一眼,比昨日还恭敬两分便也熄了闲聊的心思,盘算着这是为何。
明明昨日在酒楼时还好好的。
想了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月华身子微微后仰,整个人放松的靠着车壁,目不转睛盯着皓祥,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看的人兴致盎然,被看的却是如坐针毡,一点酡红慢慢涌上面颊,微热的感觉促使皓祥低下头。
不是他害羞,实在是,任谁被喜欢的人盯着看这么久也没法无动于衷,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别看他这样的话来,只能生受着。
皓祥眼睫生得细长,此时双眼低垂,纤长的睫毛盖住了半个瞳孔,因为紧张而轻轻颤动。
卷翘浓密,轻轻颤动着像是要扇进人心里。
至少他对面的月华看得心里痒痒的,几番克制才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
等到车夫说到地方了,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时下京里的达官贵族都兴在小汤山上修温泉庄子,乾隆送给他的这处正是山上最好的地段。
皓祥跟在月华身后下车,虽然阿月早早就说过拿他当朋友看,他还是紧谨守着臣子的本分,人前更是不敢逾越。
阿月身份非同一般,不知有多少双眼珠子盯着,他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落下话柄,给阿月添麻烦。
二来,他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说来或许可笑,哪怕只是看着阿月他都打心眼里觉得开心。
若有朝一日阿月不想要他这个朋友了,此时的越矩何尝不是赶他离开的借口,或许阿月永远不会这么做,可他就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月华余光看到皓祥跟了上来,却一直落后他半步,眼珠子一转,道,“秦管事,你先带人进去布置,山上风景颇好,本王去四周转转。”
此次出门侍卫里只带了三个,秦胜知道月华看重皓祥,遂提议道,“山上有不少粗人看顾田产,恐有不开眼的冲撞了您,不如带富察侍卫同行。”
这一句正中下怀,月华自是应了,不多时山腰上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四下无人,走了一段他发现皓祥还是规规矩矩的落在后头,难道他想错了,皓祥不是因为有外人在才拘束?
他突然停下,默不作声后退半步,和皓祥并肩站在一起。
下一刻便见皓祥抬腿后退了半步。
这一反应让他眼神沉了沉,面上微笑道,“你以前可都是和我并肩而行,今天是怎么了?”
“往日不知王爷身份,是皓祥越矩了。”
月华没说话,棕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半晌才咧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