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翼自幼体弱,吃药比吃饭还勤快,可就算他吃遍天下所有珍稀药材也不见身体有半点好转,成年后反而日渐虚弱下去。若非是到了药石罔效,无计可施的地步,他们也不会想到要去寻那邪门歪道的偏方,做这最后一搏了。
他的病因便是宫里资历最久的老太医也说不个所以然来,而眼前这位布衣荆钗却难掩风华绝代的女子只远观了几回,连脉也未探便能脱口而出他是胎里中毒所至。
她若非是神医,便是知晓此毒的来历与解毒的方法,而不论哪一种都让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丹墨璃沉思了片刻,心中斟酌了一番用词,选了一个比较不会有损颜面的说法。
“此毒我曾在医书上见过,名为朱颜玉心,来自于南方,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后会常年累月的积攒于体内,而服毒之人短期内会变得容颜绝色,肤白貌美。当此毒在体内积累到一定量数后,便会毒发,介时,需与下毒之人……行周公之礼,方能解毒。”
说到这里,丹墨璃不仅脸红心跳,好在唐翼一心在解毒之上,未能深想,反而是闲坐一旁的韩勨心思忽的飘浮起来,望向她的一瞬间目光莫名的明亮。
她眼角微微一瞥,正好撞上,立马觉得又是尴尬,又是好笑。
不予理睬他奇怪的眼神,丹墨璃继续说着此毒的来历。
“不过我观驸马爷的神色看,想必还未到毒性发作的那一步,您母亲体内的毒应该是被人早一步压制下来了。”
“夫人所言不错,因家母意外发现身怀有孕便请了太医诊治,而正因为及时被发现所以才救了家母一命。只是太医们用尽方法也未能将此毒解了,就在大家都以为家母活不长时,她却意外的一直活到将我生下。”
“这毒被暂时压制后便转移到了腹中的胎儿身上,因为你的存在才救了你母亲一命,只是你一出生便先天体弱多病。”
“正是如此,所以我自小便受尽全家人的宠爱,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纵然闯下天大祸也不会被责骂。”
唐翼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来,天下人皆说他命好,生来不仅富贵双全,还得皇家与太师府全部的溺爱。可他却从未生活的快乐过,自小便被人当作珍宝一般护着,天冷天热都不得随意出院门半步,兄长与好友们在外面疯玩,而他就只能隔着琉璃窗户艳羡不已的望着。
小时他不懂事贪玩,又仗着无人敢管他闯下祸事愈发离谱,但父母从来都只罚哥哥们,即便那些事根本与他们无关。而哥哥们也从来不抱怨,受过责罚后反倒会来安慰自己。
原以为自己只是因为体质弱才受到父母的偏爱,待长大了,身体康健后父母待自己也会与兄长们一视同仁的。孰不知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寿命也是活一天少一天。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自他出生那日起便知道他命绝是哪一日。
起初得知这个秘密后,唐翼也曾不平过,愤怒过,可看到父母一脸自责伤心欲绝的模样,他到底还是不能完全恨起来。
最后,他只能将这一切都归与命。
命里注定他此生不得长寿,而别人一生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他都得到了,他的人生如上元节的灯火,灿烂夺目,无人可比,却也只能是一瞬即过,随风消散不曾在人间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你的命,前生欠下的恩情合该你此生来报还,所以,你也无需伤心,说来一切都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丹墨璃见他不知想起何事而神情悲凄,不仅宽慰了他几句。
“即是命,我辈只能接受,但若是有一丝可能,还请夫人搭救。此后你定当是太师府的恩人,有任何要求但提无妨。”
母亲早就许下誓言这世间若有人能救他一命,不论他是身份此后他定当是整个太师府的恩人,府中珍宝任意挑选,若有要求只要不违背纲常伦理也定会拼上一切为其办到。
韩勨见两人一直站着说话,便将丹墨璃拉到桌前坐下,同桌对面的唐翼说道:“我知唐兄心急,但还是请你先冷静下来,让阿璃给你仔细瞧瞧,再做定夺也不迟。”
“是我失礼了还望夫人见谅。”唐翼突然寻到了能治愈的希望,自然是激动了些,而被韩勨泼了一番冷水后,方才冷静下来。
他的毒多人能人方士都解不得,何况是一位生活在乡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是他太过激动了。
“那……我先给驸马爷探探脉吧?”
“自然可以。”说道唐翼便起身将罩在外面的用白色绣去纹镶边的雪青色大氅脱下,而里面穿的是一件雪锦暗纹襕衫,很是宽闲。他将左手搭在桌子上,满含期待与紧张的望向丹墨璃。
丹墨璃毕竟是活了三千多年的妖尊,什么样的风浪都经过,什么样的人物也都见过,所以她也未觉得唐翼方才一番动作有何不妥,伸手便要上前搭肪一探,却被韩勨一把按住了。
两人俱是不解的望向横伸出来的那支只,只见韩勨一句话也不说,只冷着一张脸的从怀里掏出一方素色绣青竹的手帕来,他定定看着唐翼,慢条丝理的将手巾盖在了唐翼的手上,那眼里的责问不言而喻。
唐翼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想自己一个外男居然在人当主母面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