篁径清幽,檀香袅袅,一壶香茶论天地,方圆之上定输赢。
若是往常,竹槿与丹墨璃可以就着桌上的残局厮杀一番,可是现下三人皆各有心思,脾性正当浮躁不定时,也就再无早先的惬意从容。
茶已凉透,竹槿搁下手中摆弄了半天却未饮一口的茶盏,率先打破这让人倍觉压抑的沉默。
“你可曾真的想好了,再不后悔?”
“确实已想好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左右也不过几十年,权当是自己历经修行了。待他老去,再入轮回,我也会放手离开,从此归山闭关再不出,等过上个千年,他早已轮回不知多少次了,兴许那时我也就将他忘了。”
丹墨璃转着茶盏,透亮青绿的水面倒映着云霄上的蔚蓝,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碧空,心情有些异样,某一瞬间似是悟出了些什么,可却又不透彻,那异样的感觉一闪即过,未能给她沉思细想的时间。而她此刻也无瑕多想,放下茶盏,看着真真心为着自己担忧的竹槿,静静说着,言语间有着释然,也有着决然。
竹槿却半分也不信她的话,摇头说道:“试问你说的这话可有人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情爱一事,即便于凡人而言本是无关乎民生的东西,奈何却总能有让人民不聊生的能力。更何况是你我这等身份的?普天之下,六界之内旦凡是心动过,谁人不曾求个天长地久,就连毫无法力的凡人都要向月老求一个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们这些寿数不定,能活上个千百年的,岂是例外?”
“这信与不信,日后天长地久,你且看着不就好了。”丹墨璃不与他争辩,这样的事情又怎是争上两句就能说得清楚。
“你让我如何看着?”竹槿毫无修养的白了她一眼,暂时放下了土地仙人的架子,冷哼一声,问她:“若真到那时,你让我就在一旁看着你泥足深陷而无动于衷?看着你为了能让他长生不老而道行逆施,为所欲为?还是冷眼旁观你二人因犯了人妖殊途的天规而遭受天遣?你让我冷眼旁观你与他一个魂飞魄散,一个永关地狱里,不得超生吗?”
竹槿越说越疾声厉色,并非他危言耸听,而是就事论是。
回溯万万年来,有多少人起初也皆是如她一般的想法,只涂一时欢愉,哪管未来如何,可结果呢?
又能有几个是落得好下场的?
就算是那近几十年里最是风光无限的白蛇,想初即便有梨山老祖做保,又得观音大师点拨,还有紫薇大帝赠其丹药,为其解了一身妖毒,如此三方大神出面相护,她最终不也还是要在那雷峰塔下受刑二十余年,才能得道成仙嘛。
为何?
因为天道所定,人妖殊途,不论何种身份,何起缘由,皆不可违之。
所以,纵然是应劫下凡报恩,也必须要受尽天道所罚,方才能得道大成,可登南天门记名造策。
而丹墨璃又当如何?
她即无靠山,又算不得应劫,介时,天道怎可会轻易饶过她。
“竹槿,我说的是真的。”丹墨璃放下茶盏,水面摇晃不定,那茶盏里一方碧空也动荡不宁。
搁下茶盏,顺手又拾起一枚黑子捏在指尖,她轻声说道:“我的天劫就快到了,这一回是我的生死动,我再也无法压制修为,也不可能再躲掉。”
”怎会?“竹槿震惊后立马坐正,抬手凌空虚画一道符,然后便是指间一阵掐算,如此来回数次,却次次皆是相同的卦相。
而这卦相,却是一道无解之卦。
竹槿初时不信,来回几次,皆是如此,他最后只得放弃,只因他拼尽全力,也实在解不出此卦,他身形一松,竟有些瘫软,难以置信的望向丹墨璃。
所谓无解之卦,即可说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也可说是死结,至死无解……
丹墨璃的卦相究竟是哪一种解法,傻子都知道定是后一种,前一种只能是庙门前的江湖术士用来忽悠傻子时才会说的。
“其实,在你之前,玉清上神也曾我为算过一卦,只是,即便是玉清上神也不能断言我的生死劫,末了他也只说了‘死生未可定。’”
其实生死劫,本就不可定,天道之意玄而玄,反覆难测,这天下谁又能说得清楚。
可玉清上神到底不同与其他的神仙,他乃是上古之神,与大道归宗,六界分定的那天地一战有着不可抹灭有功绩,是以他不仅可与天同寿,也有可窥天道的能力。
旁人或许无法探得她的劫数也属正常,可如果连玉清上神这样的上古神尊也无法探得她的劫数凶险,那便只能说,天道必是有要让她一死的意志,故而,世间无人能帮她。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捅破了天?才能得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死劫?”竹槿拍着桌子,瞪着丹墨璃喝声问道。
丹墨璃被他这一声喝骂所惊到,她可是从未见过这般凶恶的竹槿,与那温和从容,心系百姓的人完全不同。那枚被她捏在指尖的黑棋陡然松开,落进棋局里。
青玄也是一愣,而后高声笑了起来。
“难得,你竟然也有玩笑的时候?”
在青玄心中,这人一直都端得正气凛然,行事中规中矩,言语一板一言,说是仙家典范也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