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妻不提,寡人倒是忘了。”
纣王笑说:“昨夜听琴耽误了,还未曾听那白面猿猴演习。”
说着,又忽然起一个念头,说道:“御妻以为今日命邑考进上楼来,以试一曲如何?”
殊不知,妲己提起此事,便是等他这话,当下便说道:“大王有兴致,自是极好的。”
纣王遂吩咐传旨。
不一时,伯邑考领旨到馆驿,将猿猴带上上摘星楼,开了红笼,放出猿猴,复将檀板递与白猿。
那白面猿猴轻敲檀板,宛转歌喉,音若笙,满楼亮。
高一声如凤鸣之音,低一声似鸾啼之美。
愁人听而眉皱,欢人听而抚掌,泣人听而止泪。
纣王听之,颠倒情怀。
妲己闻之,芳心如醉。
宫人听之,为世上之罕有。
那猿猴只唱得神仙着意,嫦娥侧耳。
就把妲己唱得神荡意迷,情飞心逸,如醉如痴,不能检束自己形色,将原形都唱出来了。
凡人自是瞧不出什么来。
可那白面猿猴虽不是妖仙,却乃千年得道之猿,修的十二重楼,横骨俱无,故此善能歌唱。
又修成火眼金睛,善看人间妖魅。
妲己原形现出,白猿便看见上面有个狐狸,乃妲己本相。
白猿虽是一个得道之物,终是未修正法,又一直被人将养赏玩,乃十足一个畜类。
见了狐面,此猿将檀板掷于地下,向九龙侍席上一撺,劈面来抓。
妲己眼中寒芒闪过。
区区一只未化形的猿猴,散仙都不是的东西,居然敢这般?
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眼下倒是正好……
于是故作慌张,往后一闪。
刹那的功夫,那白猿被纣王一拳打跌在地。
纣王虽被妖魅所惑,昏庸无道,可其天生神力,能手搏猛虎,托梁换柱,勇武天下无双。
这人间自古有横练武仙的说法。
既不修道法不参天道,以武成仙。
虽道阻于最低级的人仙境界,无诸多神异且不能长生,可其脱胎于巫族炼体之法,战力无双。
武仙之佼佼者,甚至能与地仙强者比肩。
纣王之勇猛,属当世人间之最,实乃天生武仙,这白猿哪里禁得起?
可惜千年修持一朝丧,遂死于地下。
此时,众宫人扶起妲己。
妲己娇滴滴垂泪道:“陛下!不想伯邑考明请猿猴,暗里实为行刺,若非陛下之恩相救,妾命休矣!”
纣王大怒,喝左右将:
“将伯邑考拿下,送入虿盆。”
两边侍御官将人拿下。
伯邑考厉声大叫冤在不绝。
纣王听邑考口称冤枉,更是气恼,怒而视之:“你这匹夫!白猿行刺,众目所视,为何强辩,口称冤在何也?”
伯邑考泣奏:“陛下!猿猴乃山中之畜,虽修人语,野性未退……况猴子性喜果品,不用烟火之物。”
“今那猴头见陛下九龙侍席之上,百般果品,如何不心中急欲取品?想来也是因此而弃檀板,而撺酒席啊!”
“况且猿猴手无寸刀,焉能行刺?”
“敢陈陛下,臣伯邑考世受陛下深思,要不敢造次!愿陛下究察其情,臣虽寸碟,死亦瞑目矣!”
纣王听邑考之言,暗思多时。
自觉也是有道理,于是转怒为喜,向妲己说道:“御妻,寡人听伯邑考之言是也。猿猴乃山中之物,终是野性。况无刃岂能行刺?”
说罢,既赦伯邑考无罪。
妲己见了,心下一叹,又生一计道:“大王,依妾之见,既赦他无罪,便命他再将瑶琴抚弄一奇词异调,琴内果有忠良之心便罢,若有倾危之语,决不赦饶。”
纣王曰:“御妻之言甚善。”
邑考听妲己之奏,暗想:“我不肯从她,这妖妇果然不愿放我归去……她乃宠妃,这一番,我谅不能脱其圈套了,就将此残躯以为直谏,就死万刃之下,留之史册,见我姬姓累世不失忠良。”
这样想着。
伯邑考领旨坐地,于膝上抚琴一曲。
词曰:
“明君作兮,布德行仁;未闻忍心兮,重敛烦刑。”
“炮烙炽兮,筋骨粉;虿盆惨兮,肺腑惊。”
“万姓汗血,竟入酒海;四方脂膏,尽悬肉林。”
“杼抽空兮,鹿台财满;犁锄折兮,钜桥粟盈。”
“我愿明君兮,去谗逐佞;整饬纲纪兮,天下太平。”
一曲抚罢,纣王一时未听出。
妲己这妖魅,却听得琴中之音。
只是有谤毁君王之言。
心中甚是痛快,暗暗想到:“伯邑考啊伯邑考,你若从我,自有你大好前程,可惜你偏不识相,那我又岂能让你这等好颜色便宜了别家?”
“今日作这等词,也是你自己找死,怪我不得!”
妲己遂拍案而起。
以手指伯邑考骂曰:
“大胆匹夫!”
“于琴中暗寓谤毁之言,辱君骂主,情殊可恨!”
“真是刁恶之徒,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