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斩杀,这四个字在沈安安眼中充斥着暴力与血腥,但父亲告诉过她,他们判断一个人的善恶,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要看他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这么做。有道是“大善似恶”,她自问无愧于心,但她同样也是世人眼中的妖女,她又怎么能随意评价别人呢。
不过,葛云朝胁迫她来到县衙,拦截哑男,刺伤陆宕,桩桩件件都是恶行。于她个人而言,他绝对称不上“好人”。她咬牙切齿地追问:“明人不说暗话,敢问世子,你究竟有何意图?”
沈安安目光灼灼,葛云朝微微一怔。沈安安冷笑,“世子总不至于拿我的性命威胁阿哥吧?”
葛云朝反问:“难道你不想知道,在你阿哥心里,你和桃花寨孰轻孰重吗?”
沈安安眯了眯眼睛,笃定的摇头:“堂堂镇国公世子,你的骄傲不允许你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一帮土匪,所以——”她顿了顿,加重语气,“你处心积虑把我困在县衙,究竟想干什么?”
葛云朝依旧不回答,半真半假地说:“我上次就说过了,我能帮你摆脱你和飞鹤的婚事。”
“不说算了。”沈安安转身想走,继而又回头重申,“不劳世子费心,我和哑男已经说好了,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夫妻。”她快步朝厢房走去。
葛云朝目送沈安安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对着空空的院子呼唤:“长阙。”
长阙从角落现身,悄无声息地走到葛云朝身旁,对着他拱手行礼。
葛云朝对着沈安安离开的方向吩咐长阙:“若是我不在她身边,你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不用限制她的行动自由。”
长阙惊讶:“如果沈姑娘悄悄离开县衙……”
“暗中跟着她即可。”葛云朝轻轻一笑,“她有自知之明,不会擅自离开县城的。”
沈安安确实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独自返回桃花寨。她很清楚,即便葛云朝用她的性命威胁桃花寨,他也不可能得到回应,她大可以既来之则安之,看看葛云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当她看到满屋子的衣裙首饰,她问长安:“你们世子出门剿匪,随军带着这么多女人的东西?”
“沈姑娘说笑了。”长安用眼角的余光审视沈安安。这可是他们家世子第一次给女人送东西。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些都是附近铺子的掌柜刚送来的,供沈姑娘挑选。”
“胡说!”沈安安断然摇头,一口咬定她从来没有在岐山县的铺子里见过这样的布料,这样的款式。
长安耐着性子解释,这是整个岐山县最高档、最时兴的衣服首饰,奈何沈安安压根不听,他只能把各家店铺的掌柜都叫来,供沈安安问话。
沈安安挑挑拣拣,一会儿要求女掌柜为她更衣,一会儿又要掌柜的当场为她改衣服,直到天快要黑了,她突然想起,自己要给沈昭写信。
长安无奈,只得拿来笔墨纸砚。沈安安写完书信,声称她要亲手交给葛云朝。长安只能把她带去葛云朝的书房。
书房内,葛云朝接过书信,似笑非笑看着沈安安,眼神仿佛在说,书信送到了,你还不走吗?他的脚边,汪有福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唐祖佑躬着腰站在汪有福身后,额头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地砖上。王思阳皱着眉头站在葛云朝身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安安见状,理直气壮地说:“世子,这是我给阿哥的书信,我不相信伱,我要火印。”
葛云朝给长安使一个眼色。长安转身去取火印。葛云朝打量沈安安,她换了一套月牙白的襦裙,配了玉簪做首饰,整個人看着淡雅宜人,颇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却不适合她。
他问沈安安:“这是你自己选的?”
沈安安故意在葛云朝面前转一个圈,反问:“怎么,不好看吗?”
葛云朝点头:“好看。”
王思阳深深看一眼葛云朝,他们在谈很重要的正事,世子这是在干什么?
唐祖佑比王思阳更着急,他再一次重申:“世子,您交待的事,下官不敢懈怠,下官亲眼看着窈娘走入大牢。”他强调,“是亲眼所见。”
汪有福是几人中间最着急的。当年,沈安安费心费力把他安插在衙门,除了监视衙门的动向,主要是为了辅佐唐祖佑。这些年他自认兢兢业业,把衙门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却连大牢里的大活人都找不到?
他对着葛云朝嗑一个头,哀声说:“属下逐一比对了女囚的名录,她们的姓氏年龄,体貌特征,只有一种可能,死者就是窈娘。”
“不可能。”王思阳对着葛云朝拱手,“我让仵作重新检验了尸体,虽然死者与窈娘身形相似,但她的下颌骨是完整的,鼻子也没有变形,她不是窈娘。”
沈安安立刻听明白了,他们没有找到活的窈娘。她朝葛云朝看去,偏偏葛云朝并不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她看。她莫名其妙。
幸好,长安拿着火印进了屋子。葛云朝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安安故意慢吞吞地烧火印,想要听一听葛云朝如何安排后续事宜,可是葛云朝就是不开口,其他人不敢贸然说话。
炙人的静默中,沈安安的火印封好了。她不情不愿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