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刀子架在脖子上,陆宕终于感觉到了害怕。这种害怕堪比他们被沈安安擒住时候的恐惧,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毕竟沈安安只是唐祖佑口中的“妖女”,而葛云朝是不折不扣的上位者。
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葛云朝只在沈安安面前是“葛云朝”,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镇国公世子,是看惯了战场生死的葛将军。
陆宕下意识咽一口唾沫。他跟着沈安安久了,他竟然以为眼前的男人只是温润的翩翩公子。他的眼睛盯着葛云朝似笑非笑的表情。
葛云朝不紧不慢地说:“你是她的人,我本不该越俎代庖,但她心地善良,又是孩子心性……”
陆宕瞳孔微缩。他口中的“她”是沈安安吗?沈安安心地善良?沈安安孩子心性?是他幻听了,还是这位葛世子认识另一位沈安安?
他的心思千回百转间,忽觉右手臂凉飕飕的,紧接着就是一阵锥心的刺痛。他转头看去,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殷红的液体不断濡湿他的衣袖。一时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只有痛觉是清晰的。
葛云朝轻声说:“按照你们的规矩,你害得雇主受伤,至少应该赔雇主一只胳膊。”
陆宕浑身一震。战乱中,每个人都想活下去,但最不值钱的,恰恰也是人命。按规矩,沈安安确实可以要了他的性命。这无关他的性命,只是商场的信誉。
葛云朝扔下大刀,弯腰拔出陆宕嘴里的抹布,又拿出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若是再有下次。”他冷冷一笑,“想让一个人,一家人消失,很容易。”
陆宕要紧牙关,不允许自己发出声音,更不允许自己求饶。他直挺挺地跪坐在地上,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
葛云朝拿出一个瓷瓶放在陆宕身旁的小几上:“先止血吧。”
“我明白了。”陆宕郑重地点头。
葛云朝扔下一柄匕首。陆宕急忙侧身捡起匕首,艰难地挑开绑缚自己的绳索,拿起止血药处理伤口。葛云朝这一刀下手极狠,刀刃几乎触及骨头,他的右臂快要失去知觉了。
此时此刻,陆宕心中骇然,但更多的是畏惧。从他来不及反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葛云朝的人悄无声息地生擒,到他挨了一刀也不敢出声,他深切地感受到,葛云朝与沈安安是不同的。与葛云朝相比,沈安安确实很善良,甚至称得上心慈手软。
葛云朝拿出一封信放在小几上,吩咐道:“拿回山寨交给你们大当家。”
“那二当家……”陆宕抬头看向葛云朝,目光触及他的脸庞,他的声音消失了。
葛云朝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这几天安安和我在一起,你们不需要派人保护她。”
安安?陆宕望着葛云朝的背影,心中腹诽:这位世子爷忘了,他们二当家是有夫之妇吗?
葛云朝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沈安安拎着粉绿色的裙摆朝他跑来。长安抱着一大摞衣服,焦急地追在她身后。
葛云朝的表情瞬间变柔和了。早前他吩咐长安,为沈安安准备几套未婚小姑娘的衣服首饰。看这情形,一定是沈安安趁着试衣服的机会试图甩掉长安。他扬声说:“沈姑娘,这里不是你的长顺客栈,没有我的允许,你走不出县衙的。”
沈安安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世子爷武功再高,奈何你不能在这时候伤了桃花寨的二当家。你投鼠忌器,我们就有机会。”她误以为屋子里的人是哑男,这话是说给她的。
葛云朝知她所想,故意引诱她:“你不想知道黑衣人的验尸结果了吗?”
沈安安当然很想知道黑衣人的老巢在哪里,他们和柳彦行是什么关系。她还想知道,窈娘是谁,他是怎么死的。葛云朝这是逼她做选择?她疑惑地审视他:“我不懂,葛世子意欲何为?”
葛云朝不过想在他正式向沈昭提亲之前,与沈安安培养培养感情。这话他暂时不能说,会吓到她的。
他伸出右手,手掌轻轻往后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对着门后说:“出来吧。”
陆宕捂着手臂的伤口,一步一步走向沈安安。
沈安安惊问:“哑男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陆宕下意识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葛云朝。
沈安安怒道:“你是我花钱请的,伱看他干什么?”
陆宕回禀:“郎君被魏王爷带去了他的营帐。我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机会与郎君说话,只能一個人先回来了。”
沈安安怒视葛云朝:“是你让赵沛把哑男引去军营的。”她说的是肯定句。
葛云朝喟叹:“以她的武功,她若是真的着急找你,魏王爷拦不住她的。”
“挑拨离间?”沈安安气急,皮笑肉不笑地说,“哑男不是你们这种见惯了生死,漠视人命的大将军。她留在军营只有一种可能,她被赵沛要挟了。”
葛云朝咄咄逼人:“所以呢?为了她,你不想知道黑衣人的来历了吗?”
王思阳走到两人身边,堪堪听到这句话。他家世子生气了?他急忙打断两人的对话:“世子,那位窈娘的死状不对劲。”
葛云朝闭上眼睛平复情绪,朝王思阳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