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柳彦行年纪稍长,沈家兄妹与柳烟青、陆勉之等人都是一起长大的。也因为柳彦行年纪稍长,他一向以兄长自居。
当沈安安随柳彦行走出桃林的时候,柳彦行叮嘱她:“安安,待会儿收着点脾气,不要招惹葛世子。诏安军若是决定围剿我们寨子,他不是唐县令,哪怕郎君武功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还得顾忌寨子里的百姓。”
沈安安嗤笑,高声说:“哑男,你怕吗?”
哑男摇摇头。
沈安安并没有回头看她,对着柳彦行说:“看到了吗,没什么可怕的。”
柳彦行没有反驳。
三人默不作声往前走。直到他们走到桃夭居西边的河岸边,沈安安一把扯下帷帽,生气地指控柳彦行:“我有哪件事料错了?是茶叶不符合葛云朝心意,还是他不喜欢笛音?他已经把阿哥视作知音了,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吗?”
柳彦行停下脚步。他确认四周并无旁人,压低声音说:“是,你料得没错,你拿捏住了葛云朝的每个心思,你可以令他喜欢沈昭,讨厌沈安安,但他不是被个人好恶左右公事的人。如果他最终选择用武力镇压我们,我们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
“好。”沈安安咬着牙吐出一个字,目露凶光逼视柳彦行,“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跪在他的脚边乞求他的怜悯与施舍吗?”
“安安。”柳彦行缓和语气安慰沈安安,“形势比人强。你心里很清楚,就算老寨主还活着,面对朝廷派大军镇压我们,他也无计可施。只要我们能够保住所有人的性命,你就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我们应该主动向葛云朝求和,再把村民们卖了,换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富贵一生?”
“沈安安!”柳彦行动怒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执、执拗?”
沈安安一字一句:“我告诉过你的,在阿爹要我发誓,让每一个村民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我就不是以前的沈安安了。我答应阿爹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柳彦行几乎拂袖而去,终究还是忍住了。
沈安安率先往前走。哑男赶忙跟了上去。柳彦行看着沈安安的背影叹一口气,跟上她们的脚步。
早在皇帝下旨诏安之前,沈安安就派人去京城打探情报了。她派去京城的探子虽然来不及调查赵沛的好恶,但是对葛云朝,她花了大力气的。或许就连葛云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亡母对他的影响力,但她知道。
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两个人恰好相互喜欢并不容易,但是只要足够了解一个人,想让这个人喜欢上自己,或者厌恶自己都不难。所以她可以轻而易举让葛云朝讨厌她,却喜欢上她的阿哥。
人的感情是循序渐进的。今日,葛云朝与她阿哥惺惺相惜已经足够了,她并没有奢望葛云朝对桃花寨的态度有任何改变。
从大面上来说,她的计划还算顺利,最大的变故是哑男口中的“绣衣司”。她必须找出身上纹有图腾的人,但是纹身的位置在腋下,即便是大夏天,她也不可能检查每一个村民的腋下。
思量间,沈安安跨入桃夭居的大门,朝偏厅走去。
“安安。”柳彦行轻呼一声,快走一步挡住沈安安的去路。
沈安安抬眼看他。
柳彦行拽着沈安安往旁边走了几步,把一张纸拿在手上,压着声音说:“等你看了纸上的内容,不要冲动,做得到吗?”
沈安安侧目。柳彦行手上拿着的,是一张信纸。
柳彦行解释:“这是葛云朝派人送去天门寨的诏安文书。”
天门寨是除了飞虎寨之外,距离桃花寨最近的山寨。它位于山林深处,规模很小,也从不打劫官道上的商旅,因此它素来没什么存在感。天门寨的人时常会用木材、猎物向桃花寨换取粮食,偶尔也会有人找柳彦行看病。
沈安安一点都不奇怪,柳彦行能够拿到这份文书的手抄本,不过她早就知道,葛云朝送给不同山寨的诏安文书,内容并不相同。她看过这份文书的另一个副本,因此她对柳彦行手中的信纸并没有太大兴趣。
偏厅的门口,葛云朝目睹柳彦行把沈安安拉至围墙边。他看得出,两人起了争执。此刻他没有心思猜测,他们在争执什么,因为他饿得前胸贴后背。
自从他昨夜抵达桃花寨,直到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他没有吃过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他在沈昭的静室喝了几口茶,又在这间偏厅吃了一盏茶,这会儿更加饿得难受。
葛云朝远远看着沈安安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自言自语:“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在飞虎寨的时候,我又是烧鸡,又是糕点,又是茶水为她备着,这会儿她连个果子都舍不得——”他戛然而止,对着沈安安站立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沈家兄妹很清楚,他从昨夜就一直在寨子里。沈昭揣摩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茶,说的每一句都与他十分投缘,却独独不记得他只是普通人,可能饿了,或者渴了。
如果说沈昭常年卧床,他自己的饮食起居都需要依赖别人照顾,所以他缺乏基本的现实认知,那么沈安安呢?
葛云朝在脑海中复盘自己与沈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