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朝又一次目送沈安安走向哑男,亲亲热热挽起她的胳膊,两人相携往远处走去。他用拇指轻轻摩挲食指的指腹,指腹残留着些许珍珠粉。细腻的粉末犹如她脸颊的肌肤,滑腻腻的,带着些许体温。
他们相识不过数日,她一会儿是刁难的大小姐,一会儿是心机深沉的二当家,如今又是随身带着毒药的疯美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恍惚间,他又想起他们面对杀手时候,她努力求生存的模样。她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得见不得鲜血,又总想面面俱到,拯救每个人的性命。
她是他见过的,最复杂的女人,是因为五年前的那场截杀吗?
葛云朝临水而立,望着江中的月影。在他出发来到桃花寨之前,他和王思阳商议过,他看过县衙的文书记录。他们都怀疑,如果绣衣司的主谋隐藏在附近,那么那场截杀很可能是他们组织。绣衣司意图夺取桃花寨,作为他们的活动基地。
五年前,皇帝刚刚登基,四处匪患不断,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那时候确实是造反的好时机。
如果后周在十八年前就开始策划复辟,并为之尽心做准备,那么最近这五年,他们为什么毫无动作?
葛云朝站在江边,远远望着桃夭居若隐若现的灯光。他为何答应沈安安,天亮之后再去找沈昭?他被她撂在渡口,沈家兄妹就不怕他窥探桃花寨的秘密吗?
沈安安当然不希望山寨受任何人窥视,但是放眼整个桃花寨,没有人能够阻止葛云朝。既然没人拦得住他,她何苦做无谓的挣扎,
她与哑男匆匆回到西厢房,她换下斗篷,简单地拢起长发,快步走到东厢房敲了敲房门:“阿嫂,你睡了吗?”
柳烟青正在桌前发呆。她听到敲门声,起身打开房门。
沈安安抢白:“阿嫂,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我突然想去河边散步,就一个人去了。哑男找不到我,情急之下使出了轻功,吓到了嫂嫂。”她甜甜地撒娇,“阿嫂,我们下次不会了。”
柳烟青笑着摇摇头。她很确信,自己看到的人并不是哑男。
短暂的沉默间,柳烟青主动握住沈安安的手,轻声说:“安安,外人都道,我阿哥是世上最好的兄长,但是我们都知道,阿哥从小醉心医术,小时候是阿昭教我读书识字,是你和我一起玩耍。在我心中,你们早就是家人了。”
沈安安微微一愣,认真地道歉:“阿嫂,对不起。”其他的话,她不能说。
柳烟青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柳烟青匆匆来到兄长柳彦行的药庐。
虽然山寨的人都尊称柳彦行“柳当家”,但是相比其他五位当家,柳彦行手下只有几位药童。每一天,他天没亮就起床,为沈昭煎药,做药膳,同时安排药童们一天的工作与学习。等到沈昭用完午膳,他会抽出一个时辰为村民们看病,再去炮制药材。快到午膳时间,他开始为沈昭准备午膳与汤药。下午亦是如此,看病、制药、做药膳,没一刻停歇。
柳烟青走进院子的时候,柳彦行正在熬煮淮山粥。柳烟青唤了一声“阿哥”,眼泪簌簌往下淌。
柳彦行赶忙放下勺子,走到妹妹身前。柳烟青顷刻间泣不成声,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柳彦行叹一口,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彦行兄,彦行兄!”陆勉之人未至声先到。
柳彦行急忙吩咐妹妹:“你去屋里避一避,待会儿我们再说话。”
柳烟青点点头,往屋内走去。
她前脚刚跨进屋子,陆勉之后脚就进了院子。陆勉之看到柳彦行又在灶前看火,脱口而出:“你的药童呢?”
柳彦行头也没抬,回道:“这是大当家的早膳,不能假手于人。”他抬起眼睑看了看陆勉之,像之前几日一样抢白:“我不能带你去桃林,这是规矩。”
陆勉之想说什么,勉强咽了下去,不高兴地嘟囔:“沈家兄妹在搞什么,两个人都避而不见,这是想放任山寨的事不管吗?”
柳彦行转身检查汤药的水是否熬干,紧接着又回到锅子前面,慢慢搅动锅子里内的米粥。他慢条斯理地说:“你若是有紧要的事,可以去找沈管事。”
“彦行兄,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陆勉之审视柳彦行。
柳彦行微微一笑:“你没事柳当家,有事彦行兄,你想让我帮什么忙,不妨直说。”
“你能不能给沈安安……二当家带个口信?我有要紧的事找她商议。”
柳彦行蹙眉:“既是山寨的事,你应该找沈管事。他会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做出适当的安排。”
陆勉之面露踌躇。他刚刚得到消息,诏安军剿灭了飞虎寨。飞虎寨是距离桃花寨最近的山寨,所谓兔死狐悲,他们应该早做准备。
按道理,他不应该知道山寨外面的事,所以这些话他不能对沈忠说,当然也不能对柳彦行说。可他心中焦急,即便见不到沈昭,他也得找沈安安问一问,他们到底什么打算?桃花寨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飞虎寨?
陆勉之含糊其辞地敷衍:“我有急事,和她说几句话而已。”
柳彦行斟酌片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