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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1 / 1)

雨稀里哗啦,从灰暗的空中坠落,再噼里啪啦打在黑色大伞之上,似乎想全力击破伞面,袭击伞下的目标。伞下一阵咒骂:“@*%!……不出门,不下雨,一出门,下大雨!太讨厌了!太过分了!太倒霉了!……”一股人间不值得的念想又窜入大脑,“真想永远休息,但又太过胆小,怕疼、怕丑、怕达不到目的反而半身不遂之类,真是个没用又懦弱的东西,呸!……”

小时候,其实也不算,大概结婚前,遇到下雨,她总会对着天空,要么撒娇祈求,要么指责咒骂,要雨马上停,像个神经病。但,这种发神经的行为,常常能获得老天爷的回应——雨往往在她刚要走进雨里前就缓缓地停了,或者变成微不可查的毛毛细雨,然后消失殆尽。但也不知道是年龄的增长让人更现实了,还是婚姻这座坟墓让人更现实了,她现在几乎不再对着天空做那样的“无聊”事了,她觉得那些动作都是无望的,她越来越不相信奇迹,越来越怀疑人生,越来越认同“人间不值得”,就如现在:非得在大雨如注的时候出门,出门做的事毫无意义,又不得不做……唉,人间不值得呀!可是,没有办法,再不值得,还得熬着,谁让自己胆小又懦弱……

雨水如箭,更凶恶地扑向她那把黑色的大伞,两者狠命地对抗着……

云层深处,他安闲地坐着,半闭双眼,手捧一只琉璃盏,似在听雨落尘世的珠玉之声,又似神魂飘离不知何往。“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也好久没有看到她的脸了,没曾想今天一时兴起,出来走走竟这么巧就遇上了。她似乎变了好多,不过,自己不也变了吗?”他在心中梳理着这百年来他们之间的变化。百年前,她刚离开,他是那么想念,日日云头徘徊。但凡她因下雨而怨天怨地,他就立时收住雨滴。她在他的注视下,已轮回两世,无论苦乐悲喜,她总在他的眼中,虽不能让她世世安乐,远离悲欢离合,但不让雨水打搅,他总是做得到的。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来这云头走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耽误,他就是这么逐渐的来得少了,心里的想念也就这么逐渐的变得越来越淡了。而云下的声音似乎跟着也越来越微弱,他眼中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波澜不惊,丝丝点点地变化着……凡人说时间能磨平一切,无论如何惊心动魄,棱角分明,最后都会因时间而归于平静,不见丝毫痕迹。凡人虽困于尘世,可往往对天地之间的事有透彻的领悟。他和她都为天神,本以为两人的牵绊会永恒不灭,而今看来似乎也未逃过时间的磨蚀,……

“唉!”他轻叹一声,一挥手,如注大雨顿时尽收。

她的黑色大伞向身旁一歪,随后收起。她继续在雨后满是水坑的路上蹒跚而行,人间不值得仍萦绕脑中。她不知这雨是为她而停。

云头,他又一次清晰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惜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因为她早已习惯了沉默。

还有一世,她三世的轮回之劫就将完成,彼时相见,不知是如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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