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漆黑的视线内出现了光亮。
顺着那光亮走过去,越来越明亮。
她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好像是个病房。
比现在年轻二十几岁的施亦菡,靠在床上,穿着病服,看起来有些虚弱,但脸上却闪烁着母爱的光辉。
身边的小婴儿床里躺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鼓着泡泡正睡觉。
看起来,像是刚生产后。
一个稍长几岁的男人坐在施亦菡身边,轻怜蜜爱地安抚着:
“伤口还疼不疼?”
男人生得英俊挺拔,眉眼温柔。
和年轻的施亦菡简直是天作之合,璧人一对。
让苏蜜感觉到一股无名的亲切感,心跳得厉害。
与君初相遇,犹如故人归。
施亦菡摇头,看一眼床侧的女儿,眼里有着藏不住的喜悦与慈爱:“嘉桓,你看我们的囡囡可爱吗?”
“当然可爱,我和你的女儿,哪有不可爱的?”男子轻轻将食指伸过去一根,温柔地逗起小婴儿,“囡囡长大了肯定是咱们京州最漂亮的女孩。谁家的混小子能娶了我家女儿,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
苏蜜鼻子忽的一酸。
宗嘉桓。
是她亲生爸爸的名字。
刚才霍慎修对她说过。
眼前的一切——
是二十多年前,施亦菡刚生下她之后,与丈夫在一起的场景。
在梦里,她看到了早逝的亲生父亲。
那是她想象中的,真正的父亲的样子。
缘分让他们父女无缘在现实中相见,靠着梦境,让她看见活生生的父亲,填补了这份遗憾。
婴儿床里,小婴儿被爸爸一逗,醒了过来,不客气地瞪一眼始作俑者,哇哇就哭起来。
施亦菡赶紧把女儿抱起来在怀里:“哎呀,她刚睡着了,你别闹她。”
轻拍着,将女儿安抚下来。
宗嘉桓挠挠后颈:“这小家伙,比阿律小时候的肺活量还要厉害。”
“谁让你把她吵醒了?又不是第一次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是不是啊,囡囡,你爸爸太幼稚了~”施亦菡逗着女儿。
宗嘉桓不服气,道:“你还不是,也不是第一次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紧张。”
施亦菡反唇相讥:“哪有你紧张啊,昨天囡囡才咳了一下,你就急得找医生来给她从头到脚查看一遍。”
苏蜜看着年轻的父母甜蜜地斗着嘴,却笑不出来。
眼圈一阵阵发红。
眼泪不知几时,糊得满脸都是。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施亦菡后来会失心疯了。
并不是施亦菡太脆弱,而是这打击真的太严重。
曾经拥有这么美好的生活,一朝毁灭,谁都受不住。
几次上前,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没来得及见一面的父亲的脸。
指尖却从宗嘉桓的皮肤划过去,如穿空气。
施亦菡将女儿放入小床里:“嘉桓,你记得要给囡囡取名字啊。”
“当然记得,”宗嘉桓温柔地看向女儿,“早就在想了,从懿都回来,咱们一起给囡囡正式定下大名。
却不知道,自己再没机会给女儿取名字了。
苏蜜捂住嘴,泪水顺着指缝滑下来,更是凶猛。
懿都就是宗嘉桓带着儿子去给亲戚奔丧的城市。
也正因为这样,搭上了那座死亡航班。
她再次抬起手,虚空抓住爸爸的手臂,大哭着喊起来:
“爸爸,别,别去懿都,别和哥哥坐那个飞机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
却也知道,宗嘉桓根本听不到。
爸爸去世的事,无法挽回。
这仅仅只是梦。
是欢颜让她看到的回忆片段而已。
就像只读文件,是无法编辑的。
她哭得跪倒在了宗嘉桓与施亦菡夫妻面前。
昏天暗地。
飞沙走石。
听觉视觉丧失了片刻,忽然间,再次看到了。
这次,前方的画面又换了。
不再是医院里。
施亦菡孤独地坐在宗家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瘦成了一把骨头,双目空洞,眉间全是融化不开的悲伤。
旁边的摇篮里,躺着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婴。
苏蜜擦了一把眼泪,爬起来。
这应该是宗嘉桓去世后,自己还没被抱走之前的场景。
一个小男孩在佣人的帮扶下,拄着拐杖走出来。
脸上、脖颈、露出的小腿和手臂上,还有没痊愈的伤痕。
苏蜜明白,这应该就是年幼的宗律了。
作为唯一幸存者的宗律,这个时候,应该刚出院回家。
“妈妈……”男童特有的极温极软的声线,有一种治愈的力量:“你要吃饭了。”
明明是该被人照顾的年龄,却因为家庭变故,承担起照顾别人的责任。
施亦菡摇头,随着动作,眼泪甩下来:“吃不下。”
宗律拄着拐杖过去,将小手搭在她手背,幼嫩的声音有一种大人都没有的坚决:“妈妈,一定要吃饭,只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