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景看着眼前故人愣了片刻,毫不客气地说:“拓拔大人看起来却老了许多。”
“哈哈,”拓拔仲卿淡然一笑,“鄙人在妖族谋事,可没有公孙大人清闲,衰老也很正常。”左顾右盼几下,拓拔仲卿提醒他:“公孙大人不会要让我站在外面说话吧?”
“请进。”公孙景冷着脸没好气地说。
公孙景点燃一根蜡烛,微弱的火光照映出他颇为不快的神色,不知是否因为睡眠被打断的缘故,还是不速之客到来的缘故。
拓拔仲卿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以他对昔日同僚的了解,上面两条都不是。
“拓拔大人深夜独自前来陋舍,所为何事?”
公孙景是个直脑子,跟他拐弯抹角根本没用,说不准还会让他厌烦。因此惯于同人周旋扯皮的拓拔仲卿一改平日的行事风格,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我来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为了妖族与天庭和亲的大事。”
“这件事我不想掺和!”公孙景直接摆摆手表明了态度,十分坚定的模样。
哦,原来是想作壁上观。
拓拔仲卿做过最坏的打算是公孙景反对两族和亲,今夜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
“那大人这步棋可就走错喽。”拓拔露出神秘的微笑,看得公孙景一脸问号。
“何出此言?”
于是拓拔仲卿开启忽悠模式,只听他连珠炮似的开始给公孙景分析:“大人态度中立,无非是想哪方都不得罪,好干净利落地继续在天庭谋事,在下说的可有错?”
见自己的心思被他一下识破,公孙景倒也不狡辩,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可惜大人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会得罪妖族。”拓拔仲卿不等他提问,继续说道,“大人如今在天庭为官,且官至南天王,客气些在下该称呼您一声王爷。这一声‘王爷’的分量可不轻啊,它代表着您站到了天庭的阵营,因此若明日妖族败下阵来,单凭您南天王的身份,我们和妖族也会默认您的沉默是变相的支持,认为您是反对和亲的一派。”
“这……”公孙景平白无故地在拓拔嘴里躺了枪,想要解释,却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只能说,“我没这意思啊,我就想……”
“您就想抽身事外,我明白。”拓拔压低手直接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可是妖皇陛下不明白啊,他只会认为您身为妖族人,却帮着天庭说话。”
公孙景多年不运转的大脑在拓拔的一顿叨叨之后更是卡了大壳,一脸不知所措地懵在了那里。
拓拔仲卿见已经轻而易举地成功了一半,于是继续趁热打铁地加了一把力:“而且您别忘了,您的母亲尚住在妖界。”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成了压垮公孙景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他骤然直立身体,脸上露出愤怒而害怕的神色,不过终究没有发作,不多时挺直的肩膀便塌了下来。
拓拔仲卿这最后一句话直中公孙景的要害。他本是妖族的将领,那年在边疆与天庭争夺城池时因一时大意导致五千精兵全军覆没。彼时令狐幽刚刚上位,正是大兴刑狱、人人自危之时。公孙景实在害怕自己回去受到非人的惩罚,因而接受了天庭的策反,去到天庭为官。天帝为显示仁爱宽恕、与残暴的令狐幽形成对比,不仅没有歧视苛待公孙景,反而一路为他加官进爵,让他在天庭过得比在妖界还滋润。
公孙景得到天帝厚爱自然欣喜,只是他叛逃仓促,妻儿老母都在妖界,他为了避嫌也始终没有接她们过来。拖来拖去,成了公孙景多年的来难以释怀的软肋,起初他以为令狐幽会杀了他全家,没想到这位妖皇陛下只是把他的家人贬为庶人让其自己谋生,许多年过去了也没提杀她们的事。
这件事让公孙景心怀愧疚,他本心如死灰欲与妖族一刀两断,结果令狐幽反常的操作让他对故土的情感难以完全割舍,时不时就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令狐幽,这种愧疚如今具体表现在了他对待和亲的态度上。
他以为的宽恕,其实在令狐幽看来只是一种长期投资,令狐幽高 瞻远瞩,故意留着他的家人以备今日之用。果不其然,当拓拔仲卿于今夜拿出他的家人威胁时,公孙景一瞬间陷入了纠结。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变换了语气,这语气是谁都没听到过的试探和柔软:“我的母亲,她……她还好吗?”
“令慈甚好,我来时特意去看望了她,身体十分硬朗,尚能独自砍柴洗衣。只是如今她不必亲自做这些事了。”
“为何?”公孙景以为出了什么事,不过接下来拓拔的话让他彻底放下了心,甚至有些感激。
“陛下感念大人昔日为妖族立下的功劳,故而在令爱成年之后将她许配给了上官家的三公子,如今她们祖孙三人已经被这孝顺女婿接到府上,享齐人之福去了。”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说是公孙景的妻子写给他的。
“竟是如此?”公孙景简直不敢相信,激动地接过发妻的信,一个劲儿地拜谢令狐幽,“陛下宽厚仁慈,臣实在惭愧啊。”
从被威胁骤然转为安抚,公孙景的心情在片刻间经历了大起大落。冷静下来的他看向拓拔仲卿的眼光不再是一开始的冷漠警惕,而变成了感激,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