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当年捡她的过程,已经跟你说过了。”霍九离站起来望着远处,仔细回忆着,“当年我路过齐国都城感觉到一股不同凡响的能量,便寻着这股能量找到了阿照。初见时她已长成如今的模样,当时她浑身肮脏地几乎辨不出人形,于是我将她收留,不久后便发现她天赋异禀,有头脑而且能干,就把她推给了正缺人手的你。”
奕青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思索道:“当时你我都没有仔细查她,也不知她是什么人。”
霍九离转过身问:“怎么?阿照有何不妥吗?”
“白隐未查出她的身世之前,尚不能轻易下定论。”奕青抿了一口茶,回答说。
霍九离也没有多问,他随性惯了,勾心斗角琐碎之事他不愿意参与,也不好跟人嘘寒问暖,今日也是听奕青提到自己的徒弟汐照他才多问了几句。眼下见没什么事了,就打发奕青道:“没啥事赶紧走吧,我就在此住下了,药等我配好了让阿照来拿就是,平日没事儿别来烦我。”
奕青自然晓得他的脾气,揶揄吐槽了几句便离开了。霍长风一直没插上话与阔别多年的兄长聊几句家常,看奕青要走,主动要求留下与霍九离说说话,霍九离也没有拒绝,奕青便独自回去了。
奕青刚走,霍长风便逮住霍九离问:“兄长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可曾遇到过什么危险?”
霍九离颇不耐烦,伸展胳膊腿全须全尾地展示在弟弟面前:“你看我像是遇到过危险的样子吗?”
霍长风笑了,安心道:“自然不像。”
“至于去了哪儿……”霍九离故意拖长音卖关子,“去了个好地方,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不告诉你。”
奕青回到东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意问蒙远太子妃可曾来问候,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想起那夜霍长风的问题,奕青有些动摇:难道自己真的对她上心了?不,那些都是花言巧语,为了利用她罢了。
这样妄图给自己洗脑,却忽然想到李致,这个可怜的女子,原本能平平淡淡过一生,为何非要遇见他?之后又为何要倾心于他?他是这世上最不可倾心之人,当真是可笑。那白隐呢,她说对自己动情是真的吗?还是只想利用太子妃的身份图一个清净安乐?
人心最难琢磨,就算是朝夕相处的夫妻也有不可触碰的底线,白隐的底线就是夏炎。
想了很久,奕青还是决定借着讨论汐照之事去看看白隐,心里告诉自己今晚不要提和亲的事。
到了寝阁,灯却已经熄了,奕青站在门外哭笑不得。
酝酿了一下语气,奕青轻轻扣门,问道:“夫人已经睡了吗?”
“我睡了。”屋里传出白隐毫不犹豫的回答。
奕青听出她话里还带着气,想认个错,正欲开口,门突然开了,迎面便是白隐散着青丝身穿中衣站在门口看自己。
白隐面无表情地浅行一礼:“殿下进来吧。”
“夫人,前日是我错了。”奕青抓住机会赶紧道歉,“是我欠考虑,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不该不考虑你和水神大人的感受,我……”
“殿下也是为了魔族,”白隐接话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能理解。”
白隐点燃一根蜡烛坐在窗前榻上,微弱的烛火影影绰绰,为她笼上一层朦胧温暖的轮廓。
夜阑人静,两人在窗前对坐,各怀心事,一时无言。
最终还是奕青打破了宁静,问:“阿照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白隐手持一支银步摇拨弄烛火,把步摇放下又拿起,想了半天才用一种她能做到的最随意最平静的语气回答:“悬机阁查到,汐照是天帝的私生女。”
她不敢确定奕青会不会相信她,于是将那两本书册拿出来当做证据。不过据奕青得知消息后的脸色可以看出,他相信了。
白隐看着面前人的脸色先是不可思议,然后变成震惊,然后又变成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五彩斑斓的颜色。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在屋里踱步,步伐在方寸之地逐渐急躁,期间伴随着不住的摇头,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阿照她怎会是……”
白隐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我也很惊讶,阴差阳错你们竟捡到了一个天庭公主。阿照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吗?”
奕青摇头:“阿照说过她什么都记不得了,连她的名字都是霍九离起的。”
以汐照的聪慧,不见得不晓得自己的身世,白隐心想,却没说出来。只是道:“我会当面问问她,证实这次的调查。”
奕青被此事惊的又是一夜无眠,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挚友捡到的孩子竟有如此特别的身份。天帝之女,九五之尊的公主,若汐照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会如何做?又或者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天族公主,那她为何不与天帝相认,为何要来帮自己?这一切还需亲自问问汐照。
为了不让汐照与奕青产生嫌隙,白隐调查的便由白隐问。
汐照还同往常一样早起侍奉白隐晨起洗漱、用膳。她勤恳地低着头,脸上很少露出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白隐总觉得她的笑容下掩藏着秘密,如今看来她的猜想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