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使团等到天帝的旨意后不久,便启程离开了天庭。回程的马车中本该是淳于东乡和奕青两个人,如今却只剩一个。
流梦阁有一个很小的院子,院中的那棵千年桃树枝繁叶茂,伸展出的枝杈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子。树下有一秋千、一副石桌石凳,白隐无聊时常坐在秋千上面无所事事地晃荡。今夜她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常服,白皙的肌肤在水蓝色的外袍下愈发楚楚动人;晚风轻轻地吹拂过来,点点枯叶飘散在她的肩膀上,也不拂去,任由它们搭在那儿。江南偶尔外出,空荡荡的阁中只余她一个人,这种静谧的氛围几乎让她微醺入睡。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在她身后,男人高大的影子在屋内烛光的映射下投到白隐身前的空地上。男人刚欲开口说话,眨眼的功夫,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和一张人脸便凑到了他跟前。
白隐迅猛如风,刹那间合伯刀就架在了男人脖子上。两人凑的太紧,以至于双方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待看清了来人,白隐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僵直在远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味。
“太…太子殿下!在下失礼了。”白隐慌忙收刀,吞吞吐吐地一面赔礼道歉一面躲避奕青的眼神企图缓解尴尬。不知为何,白隐感觉脸颊微微发烫。
奕青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好笑地看着她:“不不,是我未经允许私自前来,让大人受惊了。”
白隐被他瞧的十分不舒服,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客气道:“哪有,是我冒失了。”
半晌,两个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白隐打破了尴尬:“殿下深夜独自光临陋舍,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不知为何,这种微妙的氛围搞得奕青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仿佛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美好的女子不再只是他可以争取的队友,更是他未来的妻子。虽然都是原本算好的计划,但一想到以后二人朝夕相处的时光,眼下贸然面对还是有点发窘,不知如何开口。
他环顾一周,看看院中的青石板和白隐身后的树,又装作深沉仰望了一下天空—天黑了—这给了奕青灵感:“夜幕降临,外面不好说话,不知可否屋内一叙。”
“当然,殿下请。”白隐看见奕青,就想起来酒宴上他那副陌生的模样,再不敢抱有亲近他的意思,现下只能客客气气地来。
进屋落座,白隐为他沏了一壶茶。烛光热烈地跳动着,空气安静而温馨,奕青与白隐又各自客套一番,如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待熟络些后,奕青才表明来意。
开口先是一顿道歉,态度诚恳:“灵神大人,那日酒宴上奕青与淳于右相言辞过激,难免让大人心里不舒服了,实在抱歉。”
事情都过去了,白隐能说什么呢,只能客气地回答:“我从前确实做了许多对不起魔族的事,殿下心里怨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不明白,殿下为何非要点名娶我呢?”
白隐特意将这段话尽可能轻松地说出来,如同讨论家常便饭。她对奕青心怀戒备,不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在他面前。
“呼——”奕青深呼一口气,抿抿嘴,望着白隐几欲开口却又咽下,反复几次后一锤大腿,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坚定地对白隐说:“大人即将嫁与我,四舍五入也是我的家里人了。有些事,你有权利知道。”
与奕青合作抓捕贺诚时,白隐就察觉出不对劲,只是当时自己怒火攻心,没有刨根问底便气愤离开了。如今奕青突然深夜跟她交代“有些事”,上次的疑问就不自觉地蹦进了她的脑海里:仿佛是一个圈,一个巨大的牢笼,贺诚的疑问就像牢笼上微不可查的缺口。
白隐怀着三分激动七分期待的心请他继续说。而即将听到的话,会彻底颠覆她从前的世界。
奕青挺直的臂膀慢慢泄了气,他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眼睛看着白隐,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我依稀记得,你之所以来到天庭,是因为有人说你是天选之人,可成大事,天帝才提拔你的。”
“是。”白隐承认,她也不知道天帝是从哪里听来的无稽之谈,但确有此事。
“天选之人的言论,是我传播出去的。”
“什么?!”白隐不敢置信。
奕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白隐缓口气,也让自己整理一下思路,这句话轻飘飘地说出来,却能给白隐带来不小的冲击。试问若一切从源头开始就是偏的,那白隐这些年又是为何而活呢?
奕青继续说:“两千年前天族和魔族局势紧张,双方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仗,皆两败俱伤。天帝正愁眉苦恼,突然听到这样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消息,自然会抓住机会。”
“言论是假,你的天赋和努力是真。或许这也是天帝坚信这无稽之谈的原因。总之他尽心竭力培养你,让你成为了他手中的一柄利刃,一枚最有用的棋子。随后你便被秘密派到魔界做卧底,为天庭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价值,甚至可以说,那些年天族能暂时打压魔族,你功不可没……”
“这些如今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殿下今夜就是特意给我重温旧事的?而且,就算是你蛊惑天帝提携我,原因何在?”白隐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