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霍九离再次询问。
此时霍长风也听到动静过来察看,奕青便将自己在迟梧山上的所见所闻讲与他们听了。
“明白了,”霍九离听完表情释然道,“她肯定是为了让容儿起死回生,用尽十成十的功力驱动往生咒,才造成现在的后果。”
仿佛为了验证霍九离的论断,白隐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阵,鲜血从嘴角流出,汐照停下手中的动作慌忙给她止血。
“师父,你们快想想办法呀!”她施针扎住白隐脸部的穴位,转身求助道。
“她还能撑多久?”霍长风问。
霍九离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他如临大敌般地宣布:“我用尽毕生所学,最多保她到明天日落之前。”
“这么短?!”汐照惊呼。
这相当于对白隐下了死亡判决书。往生咒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连救活当年那只猫所消耗的一点功力,白隐至今也没有补回来,更何况如今她救的是个已经成年的人。
四个人面面相觑,陷入长久的沉默。
奕青默默地坐到白隐身边,握住她逐渐冰凉的手,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她的头发完全变成了刺目的银白色,嘴唇发青渐紫,看上去连天亮都撑不到。
“长风,你和阿照先出去,我有话单独跟九离讲。”过了很久,奕青语气平静道。
“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你出去!”奕青提高了声音,语气变得不耐烦。
霍长风鲜少见他如此,着实震惊了一下,然后随汐照离开了。
确认他们都走远后,奕青沉静地看着霍九离,提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九离,我要用往生咒救隐儿,你要帮我。”
“你想一命换一命?”霍九离眯起眼睛,狐疑地问,“想好了?”
“嗯,”奕青故作平静地回答,内心却波涛汹涌,“我知道只有你不会反对我。”
“哼,你真的想好了?”霍九离用一种戏谑的腔调再次提醒他,“你需要想清楚,一旦你这样做,我们近两百年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一切努力都会在你死的那一刻失去意义!就为了白隐?”
他指着床上濒死的人冷漠道:“没有了她我们还可以寻找新的人,但若没有了你,我们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乌有。”
两人面对面站着,霍九离距他几乎只有半步远,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所有人都捉摸不透的、阴沉如死水般的眼睛——步步紧逼。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霍九离冷不丁又问起了这个不知道问过多少遍的老问题。
奕青一如既往地选择回避,深沉莫测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坐回床沿,看着奄奄一息的白隐,苦涩地开口道:“九离,你知道失去挚爱是何滋味吗?我知道。”
“我曾以为能和致儿共度余生,可她却早早离我而去,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她的音容笑貌,多少年了,仍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抚平了失去她的痛苦,如今你还想让我再花几百年忘掉失去隐儿的痛苦吗?当年我就宁愿死的是我,今日也一样。”
“但是你当初娶白隐时说过不会动情。”霍九离坚持道。
“可我与她一起生活了近六十年。”
“但也是最后最关键的六十年。再过几年她还是要死的,届时你又当如何?”
这句话的本意是提醒奕青不要感情用事,要以大局为重,可传进奕青耳中反倒提醒了他:“对啊,六十年的事!我可以去找血蛊帮忙。按照当年的计划,它不会让白隐死在现在这个时候,它会救她!”
“血蛊不会那么好说话。”霍九离补充道。
“那也要试一试,我这就去迟梧山!”
商量出新方法后,奕青疾驰而去,时辰已将近黎明时分,东方天际露出些许微光,笼罩万物的黑暗即将被光明冲破,这也意味着白隐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霍九离和汐照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生平第一次给病人下了十足的猛药,用他的话解释就是,反正也快没命了,猛点儿或许还能刺激她多活一会儿。
昨夜皓月当空,白天便晴得很好,不过当奕青打开那扇连接生与死的石门后,山上的气候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似的,骤然阴风大作,乌云蔽日,梧桐垂头丧气地耷拉着树冠,动物们吓得四处奔逃,山中春景瞬间变成萧条的人间地狱。
还是那条潮湿黏 腻的甬道,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氛,还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及被血蛊操纵起来的阴阳怪气的活死人。
血蛊扯着凄厉的嗓音,万人交叠的嚎叫声灌进奕青耳朵:“我以为来的会是白隐,今年是第五十一年。”
“白隐快死了,她来不了。”奕青冰冷接话。
“啊——”它突然发出一声略微妩媚的怪嗔,仿佛关切道,“她怎么了?”
奕青看不到它的形态,只能听见忽远忽近的缥缈之音,他耐着性解释:“白隐动用了往生咒救人,受到咒语反噬,现在昏迷不醒,熬不过今晚了。”
“你为何不保护好她?”恐怖的声音突然靠近,发出刺耳的质问,“现在正是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