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丫鬟这么一打岔,杜雪心倒是想了起来,前几天隐约听曹夫人说起过,郑嘉怡似乎是定亲了,定的是江阴伯府田家的世子。
这江阴伯府从前和怀远侯府还是姻亲,杜雪心有一个庶出的姑母,就是嫁到了江阴伯府上。但后来怀远侯府式微,两家的联系也就少了许多,直到前些年怀远侯府回了京城,两家才又开始重新走动了起来。
但是听说云荞带着朗哥过来了,杜雪心也无暇回想这些,只急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她今儿特特就没喊她过来,偏生这么巧,就遇上了。
云荞是多心的孩子,杜雪心就怕她遇上了郑嘉怡,心里又不受用了,不过如今郑嘉怡既然已经定亲了,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郑夫人面上仍旧带着笑,听说王妃和小世子都来了,只起身迎了迎。
云荞是在走到了眠月堂门口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今儿来的客人是郑家母女,只是人都已经到了门口,再折回去反倒显刻意了,因此便大大方方的就让丫鬟进去回话了。
杜雪心已经亲自迎到了门口,瞧见朗哥正睁着大大的眼睛东张西望,便冲着他拍拍手道:“朗哥,来……祖母抱抱。”
朗哥听见杜雪心的声音,顿时就扭过头来,只朝着杜雪心伸出了两只胖乎乎的胳膊,一下子就够到了她的怀中,杜雪心抱着朗哥坐了下来,只招呼道:“你们也都坐吧。”
云荞上前替朗哥解开了斗篷,递给一旁的小丫鬟。
抱着大胖孙子,杜雪心脸上的笑意愈甚,回想起方才郑夫人的话语,郑嘉怡这一门亲事是谁做的保,顿时就心知肚明了。
谢景元喜欢云荞,从小就把她当亲妹妹似的宝贝着,真真是一点儿的委屈也舍不得她受的,如今为了她,连媒人都当起来了,还要推到她这做母亲的身上。
想明白了这一截,杜雪心只笑了笑,看在儿子疼儿媳妇的份上,她也只能认下这件事了。
“江阴伯府和我娘家怀远侯府是姻亲,他们府上的老伯夫人是我的姑母,他家世子我在京城的时候也见过一两回,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我想着……郑姑娘又是这样的人品,又是这样的容貌,因此便写信去提了一嘴。”
从益州写信去京城,走官驿差不多要二十天才能收到,到江阴伯府的人写信过来相问,再请人上门提亲,这其中可不要花两三个月的时间。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谢景元一知道这事情,就开始安排这件事情了。
郑夫人一个劲的点头,郑家有钱不假,可地处偏僻,郑嘉怡虽然是郑家的嫡女,可若是嫁入郡王府,那也只有做妾的份儿。
大魏向来是重农抑商的,士农工商,商字排在最后头,便是郑家有多少银子,在儿女姻亲上,总归是吃亏的。
商贾人家的嫡女嫁入京城豪门贵胄之家当妾室,那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如今郑嘉怡非但不用做妾,进门便是世子夫人,这可真是郑家祖上冒青烟换来的好亲事了。
云荞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偶尔抬头扫了郑嘉怡一眼,却见她神色平平,并不像是特别高兴的样子。
不过……她高不高兴,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云荞心中便释然了几分。
郑夫人显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只点头道:“旧年她父亲在江南的时候,就曾遇上过那江阴伯世子,那时候他们正在南边操练水军,小将军身手又好、性情又好,那时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做他的岳丈呢!”
见大家一个劲的夸那江阴伯世子,郑嘉怡面上的神情似乎也松动了几分,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似乎多了几分期待。
郑家母女又坐了好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
她们这里才穿上了斗篷,就听门外有丫鬟来传话道:“王爷过来了。”
谢景元早起往军营跑了一趟,下午没什么事情,便往回赶了。
因为在年节里,街上的店铺都还没怎么开张,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还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街头的寒风中,便显得十分的突兀。
最近益州的乞丐多了起来,谢景元命长胜去打探情况,自己先回了郡王府。
听说郑家母女今日来拜访了杜雪心,连云荞都过去了,谢景元便也径自往眠月堂来了。
听见丫鬟说谢景元回来了,神色一直都有些颓然的郑嘉怡只忽然就亮起了眸子,不自觉就抬起头来,往门口看去。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丫鬟替谢景元挽了帘子,那人矮身进门,还不曾看房中的众人,云荞便迎了过去,动作娴熟的替他解开了大氅的带子,将身上的衣襟抚平,又接了丫鬟递上来的手炉塞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彼此的眼神中,却似早就道尽了千言万语。
见谢景元身上稍暖了几分,云荞这才笑着道:“郑夫人和郑姑娘来了,这会子正好要走了,打个招呼吧。”
郑嘉怡早已经看痴了。
谢景元那般温柔缱绻的眼神,似织在了那人身上一般。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夫妻一体,一个人的眼神,总会随着另一个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