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枕边人,和他灵魂相契的爱人,用低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陛下的密诏上……什么都没有写吧……”
皇帝的呼吸似乎都已凝固了,完全不敢相信,周淑妃竟猜出了密诏的真相。
薛家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他虽处置了永宁侯和薛景瑞,可离肃清他们的党羽,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这期间,无论立谁为太子,都将成为薛家的众矢之的。
所以,为了维持这表明的和平,他便听从了徐阁老的意见,假意立下密诏,先稳住朝廷,再暗中观察,等时机成熟、等薛家人再无还手之力,等众皇子中终于有人能独当一面,堪当大任的时候,再把密诏填上。
周淑妃从皇帝剧烈收缩的瞳仁中,便已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只是……即便是一份空的密诏,她的五皇子、七皇子……也很难跟其他皇子相争了。
周阁老一死,周家失了依傍;如今她也要去了……如果还任其发展,她的两个皇儿,最终会陷入储君之争的洪波中,不是被群臣当做筹码,就是被兄弟加害……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早早的离开京城,任凭其他人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兴许……这一招以退为进,反而是他们最后的胜算了。
这也是她最后能为两个孩子做的了……她要让皇帝对她一直心存愧疚……让他永远记得自己的委曲求全……
“请陛下……答应……答应臣妾……”周淑妃忽然就抬高了声线,然而她陡然睁大的眼眸,却忽然一片漆黑,身体僵硬的靠在了迎枕上,已没了声息……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小太监忙引着太医进门。
皇帝有些呆滞的看着靠在迎枕上睁大的眼眸的周淑妃,慌乱的退后了两步。
太医慌忙上前,搭脉搏、叹鼻息……最后跪了下来悲切道:“回陛下,淑妃娘娘薨了……”
“淑妃……淑妃!”
皇帝不可置信的看着靠在床上,没了气息,却依旧不肯阖眸之人……
他如何能让自己的爱妃死不瞑目呢?
“朕答应你。”皇帝饮涕,只两步走到了周淑妃的床前,用大掌轻轻的抚上了她的眼眸。
“娘娘……”
“母妃……”
房中的众人都哭呜了起来,云荞在殿中听见哭声,只惊讶的站了起来,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子的悲凉伤感。
那个温婉如春花秋水一样的女子,就这样没了……
“传朕的旨意,着礼部以皇后之礼厚葬淑妃。”在众人的痛哭声中,皇帝幽幽的开口。
他想追封周淑妃为皇后,只是……若追封的圣旨一出,那五皇子和七皇子便会成为他的嫡子,如此一来,两人又成了众矢之的,反倒辜负了周淑妃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
也罢了……她想让他们安稳长大,他就成全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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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夫妻两人从宫里回来,已经是申时二刻。
杜雪心听说了周淑妃的死讯,面上也十分的惋惜。
当年谢景元认祖归宗,她从凉州回京,正是周淑妃盛宠的时候,那时候的周淑妃,风头几乎盖过了薛贵妃,可谓是后宫里的第一人……
这才短短过去了七八年,人就这么没了……
“只是可怜了八公主,才几个月大,就没了生母。”杜雪心幽幽的叹了一句,听说周淑妃弥留之时还求了皇帝为两位皇子封王,心中却也了然。
没有了母亲的庇佑,若是还想争那个位置,到底有些痴人说梦。
当年先太子的母妃早逝,先帝对先太子这般疼爱,言传身教、事必亲躬,最后先太子还不是遭遇了不测。
更何况如今,周阁老没了,于周淑妃来说,她再一去,几个孩子就完全失了依仗了,若不趁早打算,将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周淑妃能在临终的时候悟出这个道理,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云荞还在悲伤之中,方才在景阳宫她就哭了好一会儿,这会子听杜雪心说起,忍不住又要落泪,只强忍住了才道:“我打发人去国公府报个信,宫里已经差人去周家传旨了,大舅母估摸着很快就要知道了,好歹先让母亲心中有数,遇上了大舅母,也好劝慰几句。”
谢景元闻言,只点了点头道:“我派长胜走一趟。”他看着云荞,想起她从小到大,自随着徐氏嫁进了萧家,便没再尝过这样的生死别离,只安慰她道:“你别伤心了。”
眼睛都哭红了……肿得像只小兔子似的。
他的二妹妹,承过了自己的雨露,却到底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呢。
一想起自己生死垂危的时候,她必定哭得还要比这伤心百倍,谢景元就越发心疼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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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薨了个淑妃,京城各正四品官员家的女眷都要进宫随祭。
徐氏因为有孕在身,萧昊焱向礼部报了产育的假,便无须进宫了。
云荞身为晚辈,又是郡王妃,却不能免责,每日里卯时便要进宫,至申时末刻才能出宫来。
皇帝把周淑妃的棺椁安置在殡宫,每日水陆道场不断,先时几日周家人哭声震天,周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