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元平静无波的面上,终于多了几分涟漪。
这两处都是他的家,可若是一定要让他选,他应该会回镇国公府。
谢景元想了想,正打算推开镇国公府的大门,却听那老者继续道:“这两个宅子里,都有殿下想见的人,只是……一个宅子里的已是个死人,但殿下进去,便可坐拥天下;而另一个宅子里的,有可能活着,也有可能死了,但殿下进去,有可能能活着,也有可能连两个时辰也活不过,更别说坐拥天下……”
尚未触摸到门环的手顿时就定住了,老者的话,已惊出了谢景元一身冷汗。
“你的意思是……我若活着,她便要死,是吗?”谢景元只开口问道。
“人生有所得,便有所失,这个道理,殿下应该一早就懂了……”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竟变得有几分缥缈,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看着两座宅子门前贴着的大红喜字,谢景元恍然就明白了过来!
难道……这辈子……云荞又嫁过来为自己冲喜了吗?
那么……如果镇国公府是自己的前世,靖郡王府便是自己的今生!
谢景元心下一惊,只慌忙推开了靖郡王府的大门。
一道刺目的光从门缝中直射而出,他条件反射性的用袖子挡住这刺目的光,眼前的亮白渐渐散去,谢景元几步上前,推开挡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一道房门,看见站在了绣墩上,已将脖颈套住了白绫的云荞。
“云荞……不要……不要……”昏睡中的谢景元忽然就开口喊道。
站在绣墩上的云荞早已经抱着必死之心。
那行踪不定的老和尚,早已经暗中把控了一切。
也许只要她死了,一切都能回归正位。
然而……就在她要踢翻脚下绣墩的那一刻。
那一声“云荞”,好似把她从梦中唤醒了一般。
云荞飞快的跳下了绣墩,几步跑到谢景元的面前,跪趴在他的床前,惊唤道:“二哥哥……二哥哥……你醒了?你……你真的醒了吗?”
谢景元睁了睁眸子,这一声“二哥哥”,他已等了太多年了。
方才的那一句轻唤似是用去了太多的力气,谢景元宽厚的大掌紧紧的抓住了云荞的小手,再次阖上了眸子。
然而他的掌心是那么的有力,一刻也不肯再松开,再不能让她离开片刻。
“外头有人吗?快去把王妃喊来,郡王殿下醒了!”云荞的手被他牢牢的抓住,她知道他不愿意让自己离开片刻,但她实在是着急他的近况。
门外的小丫鬟们听见声音,只飞快的跑去杜雪心的房里报信。
杜雪心一路飞奔而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云荞不会说话,只茫然问那小丫鬟道:“你……你说房里有人喊你……那……那是谁喊的?”
这下连小丫鬟都愣住了,房里除了新过门的郡王妃,也没有别人呀?
只是……那郡王妃不是听说是个哑巴吗?
杜雪心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也顾不得问她了,只推开门,往谢景元的新房中去。
烛台上儿臂粗的龙凤红烛还亮着,杜雪心来到里间,入目的便是穿着一袭中衣的少女,只跪在了谢景元的床前。
“……”云荞看见杜雪心,也是愣了愣,虽然她已经嫁进来了,可还未敬茶改口,她都不知道要喊她什么,她迟疑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您……您快来看看,方才……方才他睁眼叫我了。”
少女带着几分羞赧,神色中却还有些许的紧张期盼,杜雪心走得近了,才看见自己儿子的大手,正牢牢的握着她小手。
她似是更羞了,想用力挣脱,但杜雪心只急忙开口道:“你别动,把他的手腕翻过来,我就可以看了。”
杜雪心可以确认,儿子此时是有意识的,要不然他不会把手握得这样紧。
云荞便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将谢景元的手翻了过来。
杜雪心按住了那手腕上的脉搏,几日都不曾散去忧愁的眸子,竟不由自主的亮了。
脉搏比昨夜有力了许多,若是喂得药也能吃下去的话,那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去把昨晚太医开的药再熬一碗来。”杜雪心只吩咐下去道。
她低下头去,看见云荞那双水润的杏眼,只直勾勾的就落在了谢景元的脸上。
她的掌心一遍遍的抚摸着谢景元的手背,那人的手指便轻轻的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给的温柔。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可以让生者死,死者生……
“云丫头,你说话了,你知不知道?”杜雪心宛然一笑,这傻丫头,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又能说话了呢?
“我……”云荞惊呼一声,轻轻抚摸过自己的唇瓣,蓦然回过神来。
“一定是元儿醒过来,你一时太高兴了,所以冲破了心中的郁结,重新可以说话了。”
正如她当初预料的,她的病因他而起,也因他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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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办喜事,可整个镇国公府,却笼罩在一片悲戚之中。
就连寻常老是爱在自己跟前嬉皮笑脸的萧昊焱,也是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