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时有了诸多疑惑,杜雪心眉心紧蹙,见云荞拿着药方过来向她询问,便低头研究起药方来。
原是一味药忘写分量,杜雪心提起笔来,在前面补了一个数字。
她正要把笔递还给云荞,却见屋里头几个病好的差不多的小丫头片子,蹦跳着从房里出来,将一个月白色的荷包塞到云荞的手中道:“云姐姐,蜜饯吃完了。”
杜雪心低头,就瞧见那荷包上,绣着一副岁寒三友的图案,竟与谢景元随身佩戴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谢景元的那个荷包,她也只是在无意中见过一两回。
郡王府有专门负责针线的绣娘,每年都会做一些荷包、腰带、香囊之类的东西,她只当那个荷包是绣娘做的,因此从没有在意过。
可如今看来,这两个荷包上的花样,分明是出自一人之手。
杜雪心看着云荞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二姑娘留步。”
药方上补了分量,云荞正要转身去抓药,听见杜雪心喊她,便有些疑惑的转过头去,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你手里的荷包做的真精致,是你自己绣的吗?”
云荞点了点头,杜雪心这么说,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将那荷包抖了抖干净,递到杜雪心的跟前。
上头岁寒三友的花样,是京城百绣阁出品的,寻常市面上并不常见,她来了襄阳府这么久,好些人都问她要过。
杜雪心便将那荷包接到了自己的手中,只微笑着说道:“这么好看,能借我回去描个样子吗?”
云荞依旧点头,脸颊却不觉有些发热,只低着头,又跑去忙去了。
手里的荷包做工精美,一针一线都十分考究,但杜雪心的心却一分分的冷了下来。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谢景元。
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生死关头,在人前从不将情绪外露半分的儿子,此时正无限温柔的看着方才从她身边离去的少女。
呼吸有着片刻的凝滞,脑海中无数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猛地就想起了那一年,谢景元利箭穿胸、身受重伤,她从他的胸口将那支箭拔下来的时候,那人忽然就睁开了眸子,怔怔的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那时候杜雪心一直以为他喊是“云瑶”,现在才明白,他喊的是“云荞”……
因为那一声,杜雪心以为儿子是喜欢自己外甥女的,一心想促成这一门亲事。
却没想到,竟是大错特错!
呵……
将荷包牢牢的握在了掌心中,杜雪心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缓缓开口道:“郡王跟我回一趟客栈。”
谢景元将将才收回了落在云荞身上的视线,正盯着快要烧开的药罐子,听母亲喊他,只放下了手里扇火的蒲扇,几步走到杜雪心的跟前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有些东西落在了客栈,你陪我回去取一下。”杜雪心只平静道。
谢景元闻言,只开口道:“是什么东西,母亲跟我说,我派人走一趟就好。”
杜雪心猛地就抬头凝视着谢景元,见他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和肃然,这才又压低了嗓子道:“跟我走。”
马车碌碌,驶过了闺学门前的小巷,母子俩一路都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杜雪心才抬起头看着谢景元,看着此时坐在自己眼前的、早已长大成人、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男儿的儿子。
说什么为了家国大业所以暂且不考虑儿女私情……
说什么卧薪尝胆不惜自毁名声……
她与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却原来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明日,我们便回益州吧。”杜雪心咬了咬牙,只开口道。
灾情已然平稳,又有了朝廷赈灾的银两,治疗病患的方子她也都写给了这里大夫,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母亲说什么?”马车中,谢景元猛地抬起头来,一时竟然有些失态。
杜雪心面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平静,只缓缓开口道:“有个成语叫‘乐不思蜀’,我看你现在就是乐不思蜀了。”
她看着谢景元,看着这个如此优秀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儿子,眼神是从未有的冷。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肖想起了自己的继妹的?
若不是如今已认祖归宗,他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是大逆不道、猪狗不如啊!
杜雪心神色怆然,再抬眸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母……母亲为何这么说。”谢景元不知所措道。
杜雪心闭了闭眼,将袖中那岁寒三友的荷包砸在了他的身上。
荷包轻盈,落在怀中的时候也没什么力道,可当他看清上头绣着的花样时,谢景元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后背早已冰凉。
仿佛长久的伪装和面具被人一下子撕碎了,将他内心最不堪最龌龊的想法,血淋淋的公布于众。
谢景元盯着那荷包,双眸充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过无数次将来要怎么和母亲坦白,但从来没有预料到会有先被揭穿的这一天。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云荞袒露自己的心意……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杜雪心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无奈,只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