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清风茶馆后院的雅室,众人正围炉而坐。
其中一个坐在主位的约莫四十出头,穿着靓蓝色绫锻长袍、留着一副美髯的男子,正是离京二十年的怀远侯杜鸿博。
小几上,红泥小火炉发出青红的火光来,上头的茶壶里的茶已经开了,正蒲鲁鲁的响着。
但一众人却都神色凝重,全然没有在意这即将要溢出的茶水来。
“依老朽之见,还是要重新彻查二十年前的东宫纵火案,只有还太子妃清白,世子才能名正言顺的恢复身份。”徐阁老一双三角眼扫了一下在座的众人,最后的视线落在了萧昊焱的身上。
他俩是翁婿,只要萧昊焱也同意他的想法,那这事情便有可行之机。
“断不可如此!”怀远侯只连连摇头道:“当年舍妹出京,便是阁老您帮的忙,如今若是要重新翻案,岂不是等于把您老给揭发了出来,便是恢复了身份,舍妹也会于心不忍的。”
“当年老朽我这么做,便早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徐阁老说着,只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青铜钥匙,因为年岁久远,钥匙已经微微发绿,“这是东山宏远寺冰窖下的一处暗房的钥匙,当年那代替太子妃的尸首,便一直保存在这里。”
“岳父你……”
萧昊焱大惊,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一旁的徐俊杰开口道:“父亲早就在筹谋此事了,所以把二弟和三弟都调离了京城,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由我上书揭发父亲二十年前在东宫纵火案中徇私舞弊,这样……除了父亲获罪之外,至少可以保住徐家的子嗣。”
“这……这……阁老万万不可。”怀远侯忍不住开口道:“若是因此连累阁老,那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房中正争论不休,两方僵持不下,就连萧昊焱几乎都快被徐阁老给说动了,除此之外,似乎真的已没有了更好的办法。
门外忽然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长两短,是萧昊焱和部下接头的暗号。
怀远侯见萧昊焱点了点头,只让身侧的长随前去开门,便瞧见刘安一脸正色的从门外进来。
刘安扫了一眼房中众人,只冲着众人略拱了拱手,这才凑到了萧昊焱的耳边,小声道:“派去山西的杀手回来了,没有得手,送亲的车队被太行山的山匪给抢了,大姑娘不知所踪……”
萧昊焱微微变色,他这头顶上的绿帽子,算是要天下皆知了。
“世子的身份……只怕很快就瞒不住了,为今之计,我们还要想其他的办法才行了。”萧昊焱只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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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荞休养了两日,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倒是徐氏这次早产又兼难产,远比前两次生产更辛苦几分,老太太只命她一心一意的躺在床上好好坐月子,家里的事务一概不需操劳,还请二太太帮忙料理。
好在孙妈妈是带大了好几个奶娃儿的,四少爷虽然早产了一个多月,由她细心照料,看着倒也白白嫩嫩的,并不像早产儿一样羸弱。
云荞坐在母亲的床沿上,又低头看看放在徐氏身侧的幼弟,细细的指尖又忍不住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颊。
嫩嫩的,就像是一用力就会戳破的嫩豆腐一般,着实让人十分的稀罕。
一想到母亲因为担心自己而动了胎气,云荞心中十分愧疚,只握着徐氏的手道:“娘亲……”
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眼眶早已经红了起来。
徐氏已从萧昊焱的口中得知了云荞的病因,心里只是心疼,哪里还会怪她,只轻轻的擦了擦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来,笑着道:“你是急的、怕的是不是?”
云荞只是抽噎,她固然急,固然怕,可到底心里最深处的伤痛,没办法和徐氏说起。
徐氏便笑着道:“傻孩子,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父亲心中有数,咱这么大一个国公府,他绝对不会让我们有事的,你只管放宽心,知道吗?”
云荞只乖乖的点了点头,又听徐氏道:“你祖母还不知道这事情,将来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伤心一场,便是我……有时候一想起来,都觉得十分难过。”
云荞已经止住了哭,徐氏还在坐月子,不能惹得她伤心落泪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只又轻轻的点了点小奶娃柔柔的脸颊,只撒娇道:“娘亲怎么又生一个弟弟,我还想要个妹妹呢!”
徐氏忍不住摇头道:“我就你这一个闺女,已经够我操心的了,再来一个,我可承受不起,还是小子好,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要给口吃的就成了。”
云荞忍俊不禁,只笑着道:“娘亲可别高兴的太早了,那是因为他们还没长大,等大了,娘亲也一样要操心的,又要管吃管喝、又要娶媳妇、又要奔前程、还要继承家业,将来还不是要让母亲操心。”
“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这样?”徐氏嘴角不由就勾起了几分涩笑,拉着云荞的手背一遍遍的抚摸着。
都说病一场、大一场,闺女这一场病,却着实让她感觉到了她的成长了。
大约也是伤心了,知道从此之后,再没有一个二哥哥,可以让她依靠、让她撒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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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窑洞,虽说三面都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