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当他还有话要说,热闹的房里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过了好片刻,萧靖远也没有开口,素来云淡风轻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来。
世子这是怎么了?还是徐氏瞧出了他的异样来,只关切的问道。
萧靖远如波涛般汹涌的情绪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只朝着老太太作了一揖,正色道:孙儿有事情,想要问一问祖母。
众人见他这般神色肃然、郑重其事,也知道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便都起身告退。
二哥哥?云荞被徐氏拉着往门外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他一眼,晶莹明亮的眼底,闪着疑惑的光芒。
萧靖远并没有回应她,只是转头看着坐在靠背椅上的老太太。
老人家心下纳闷,见众人也都散了,正要问个所以然,就听萧靖远开口道:祖母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有没有摔断过左手?
摔断左手?老太太拧着眉心想了片刻,只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摔扭过脚踝,就是去花园里那棵树上掏鸟蛋的
不是腿,是手,祖母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摔断过?萧靖远只追问道,他方才一路回想,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对于摔断左手的那段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哦我记起来了!老太太恍然道: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才三四岁吧,你父亲刚把你从外头抱回来,回来时候左手就是打着绷带的,那时候你连吃饭都不会自己吃,一到饭点就哭,我那时候愁啊都四岁了,咋连筷子都不会用,该不会是个傻小子吧?
萧靖远的心一分分的冷了下去,左手的关节处,竟似有些微微作痛。
他哪里是不会用筷子,只是他是个左撇子,从会吃饭开始,就用的是左手啊!
只因左手受了伤,被整整束缚了一个多月,他才开始习惯用右手。
后来,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左撇子了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老太太只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萧靖远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机械的开口道:最近练武,常觉得左手有些使不上劲
那一定就是小时候的伤没养好啊!你赶紧让杜大夫瞧瞧老太太只开口道:他们杜家最懂这些接骨连筋的医术,让杜大夫给你针灸几回,说不定就好了!
好。萧靖远默默的吐出一个字来,恰似用尽了力气一般,颓然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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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凌云轩,萧昊焱的书房,向来是萧靖远不敢擅入的地方,但今日他已早早的就坐在了这里。
书桌上铺着写过了的字帖,萧靖远左手执笔,一笔一划的往下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
可他现在的心却一点儿静不下来。
萧靖远伸手将那字幅揉烂,有些颓然的丢到地上。
他曾经无数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萧昊焱的儿子!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的生母曾是军中最卑贱的营妓,却又觉得父亲不大可能会立一个营妓的儿子做世子!
如今他却终于明白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他是太子的遗腹子,便要给予他自己能力所及的所有尊贵和荣耀。
萧靖远缓缓闭眼,想起了儿时经常困扰着自己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粗哑暗沉的嗓音在他耳边低低的说道:元哥别怕,娘亲轻轻的帮你揉一下,再轻轻的帮你揉回去,一点儿也不疼的。
娘亲,我不要,为什么要把我手绑起来小男孩可怜巴巴的问道。
你以后不能再用这只手吃饭写字了,你懂吗?梦里的女子抱住他,将他紧紧的搂在怀中,久久舍不得放开,最后却还是狠下了心肠,将他左手的关节卸了下来。
记忆中只剩下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萧靖远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但他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梦中胆小怯懦的小男孩,所以他从来不曾向外人提及过此事。
萧靖远谢景元
靖远靖远景元景元
笔尖的墨将书桌上的白纸染成了团,萧靖远借着墨迹,缓缓的写出了谢景元三个字。
世子,你怎么在这里?从清风茶楼将将回府的萧昊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眼中略有些迟疑的看着端坐在书桌旁的萧靖远。
父亲认得这几个字吗?萧靖远缓缓抬起头来,将方才写下的那三个大字推到了萧昊焱的面前。
太阳穴无端就突突的跳了起来,映入眼帘的这三个字,让萧昊焱的瞳仁顿时收缩,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叹再到无奈。
他实在是太小看了自己的养子了以为把太子和太子妃的起居注拿走,他就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萧昊焱没有说话,只听萧靖远继续道:这三个字,是孩儿用左手写的。
!惊叹到无以复加,萧昊焱的表情已复杂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当年为了掩盖他和太子同样的习惯,太子妃曾不惜卸下了他左臂的关节,让他改用右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习惯却依然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的脑海中。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你的确是先太子的遗腹子。萧昊焱说着,只坦然的看向自己养育了十来年的儿子,缓缓道: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