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卯正起身,辰时出发,至猎场时已是辰时末刻,巳初皇帝祭天,敲响锣鼓,正式拉开冬狩序幕。
男女分为两席,分列皇帝高台两侧,按品序落座,镇国公府就坐在前排,正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皇帝正坐的高台。
高台两侧,早有初次参加冬狩的少年子弟们列席准备。
云荞远远望过去,只一眼就看见了萧靖远,那人身量在众人中算不得最高挑的,但奈何容貌出众、气质超然,堪堪就把身旁的两位皇子都比下去了。
徐家的位置靠后,四太太一早就差人把三个静也接了过来,这时候镇国公府加起来八个姑娘,只盯着萧靖远喊道:快看!那是二堂哥!
云荞起先还觉得有些丢人,不肯一起喊,后来见大家都是一样的,也就完全适应的跟着一起喊道:二哥哥,加油!
场面一度热闹万分,连皇帝都十分高兴,只亲自介绍起今年魁首所得的赏赐。
此弓名为惊鸿,乃是朕托付李大师亲制,今日若谁能夺得魁首,这弓便是他的了。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阵议论声。
别说各世家子弟,便是两位皇子,也忍不住把视线牢牢的定在了那副弓箭上。
李大师今岁故去,这一把惊鸿弓,便是他的离世之作了,从此之后,世上便再无李准、也再无惊鸿,因此,不管是谁得到这把弓,都预示着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了。
而一个时代的终结,也必预示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在众人眼中,这不仅是一把弓,更是一个时代的见证。
众人的目光都灼灼的落在那副弓箭上,皇帝将它又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这才开口对站在他下手的萧昊焱道:朕记得萧爱卿箭术高超,要不要也下去给孩子们露一手?
萧昊焱听闻,便拱了拱手,谦逊笑道:陛下谬赞,不过今日还是留给后辈们展示吧,我等明日再尽兴也是一样的。
皇帝点了点头,见一众子弟们都已是跃跃欲试,只开口道:以一个半时辰为限,猎得猎物最多,箭法最准,便得头筹。
两位皇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坐在皇帝旁边的薛贵妃这才开口道:景瑞,你去帮帮四皇子。
少年们都是初入猎场,规则准许带一名随从,薛贵妃是永宁侯世子薛景瑞的亲姑母,自然是让他帮自己儿子的。
薛景瑞骑射俱佳,是上上一届冬狩的魁首,算的上是这一辈侯门子弟中的翘楚。
众人心中早已心知肚明,薛贵妃是铁了心想让四皇子当魁首的,有永宁侯世子帮扶,能与其对抗之人已少之又少。
对付两位皇子并一些酒囊饭袋一般的世家纨绔,萧靖远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个薛景瑞,他却不得不小心行事。
此人一向以狠戾著称,当年萧昊然便是败在了他的手下。
萧靖远正寻思着这次进场要带上谁去,一开始想带的长胜怕是不行了,看来只能换成李蒙。
他才想着喊长胜把李蒙请过来,却听见一个高昂的声音从不远处走传来:我陪你去!
萧靖远转身,就见萧昊然正背着箭囊,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身量颀长,甫一走出人群,便引得大家纷纷侧目。
当年萧昊然和薛景瑞一战,还有不少人记得,如今一个为了当皇子的表弟出战,一个为了自己的亲侄儿毛遂自荐,看来好戏又要开场了。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只有萧靖远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萧昊然那神情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坐在高台一侧,正目不转睛盯着这里一切的刘含娇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姑娘。丫鬟流苏扶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在她耳边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刘含娇眸中的担忧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冷哼道:会出什么事?他又不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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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的号角已然吹响,众人骑在马背上,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一样的闯入了一望无垠的猎场。
远处群山环绕、积雪覆顶、近处层林尽染、原野苍茫。
看着叔侄两人的身影一下子就隐入了望不到头的猎场,云荞的心口也突突的打着鼓。
四太太要带着堂姐去拜见未来的婆母,嘱咐云荞和其他人坐好了不准乱走。她在这里也不认识几个人,自然也不会乱走。
云荞早上起得急,早膳只吃了一点点,这会儿正有点饿,就拿起了茶几上放着的千层糕吃了起来。
她正有些心不在焉,再伸手去那盘子里拿的时候,却见茶几上的点心碟子不见了,一个约莫五岁出头的小姑娘站在一旁,正端着盘子吃里头的东西。
云荞一时倒也没有生气,小孩子嘛,大概和自己一样,该吃早饭的时候没好好吃,这会子饿了。
你不要急,慢慢吃。云荞索性开口道。
那小女娃扭头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却让云荞一下子吓得脸色苍白。
脑海中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全消失了一般,她只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坐着,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
如果说对于沐宜长公主的害怕是出于一种本能,那么对于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惧怕,已是云荞心中难以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