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大战之后的脱力,还是此刻正萦绕着自己的熟悉气味,令云芷忍不住松懈下来,迷迷糊糊竟陷入了半睡半醒……
明澈的溪水边,绿草如茵。
玄袍男子将臂弯中的那具浑身是伤的躯体,搁在了一张柔软的兽皮大氅之上。
看见衣袍上被浸染的血迹,男人的眉宇倏地紧蹙起来。
要不是他知道这具身体里宿着的是云芷,才不会耐着性子带着个血糊糊的魔族,行这么长一段路。
安顿好了云芷,见她就这么毫不设防的睡了过去,北堂璟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树下,一把将捆住手脚的婪烬拎了过去。
看着地上那具满身血泥的躯体,一股令婪烬倍感不适的血腥味夹杂着魔兽体液的臭气涌上来,害他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
“呕……这,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啊!魔界都说你有严重的洁癖,杀戮再凶也血不沾衣……怎么弄来这么个玩意儿?”
北堂璟面无表情的瞥了婪烬一眼,不容置喙的命令道:“换回来。”
“什么换回来?”
婪烬莫名其妙的望着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自己无比嫌弃的“鬼东西”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原身……
云芷睡梦正酣,忽然听到耳畔响起了说话声。
其中一道,像是她自己的声音……婪烬?他不是被自己扔在雷狼的洞穴中了么。
她倏地睁开眼,与婪烬的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在了一起。
看着血污之间那双熟悉的细长眉眼,婪烬猛得一愣:“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怎么成这样了!”
云芷用相对完好的左手支着草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浑不在意的甩了甩左手上还在不断滚落的血珠:“胳膊腿都还在。这么点小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说这是小伤?!”
婪烬失声尖叫起来,看着自己体无完肤的身躯几近崩溃,自从舍命救了魔尊那一回,之后他养尊处优这么些年,别说皮开肉绽了,就连指甲盖都没断过半片!
云芷被他的大呼小叫吵得耳膜发胀,侧头掏了掏耳朵,劈手就往他头上拍了道禁言咒。
“好歹算是个魔将,屁话怎么这么多……”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之前下在婪烬身上的禁言咒居然被解开了……谁能解开异界大陆的咒术?
云芷抬头,骤然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玄眸——
“你自己能和他换回来么?”
“可以……”云芷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不问自己为什么会和婪烬互换身体,却只关心能否换回来?看来婪烬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了。
这张面具之后,究竟是不是北堂璟?
他救走自己,是为了婪烬,还是为了她?
正当云芷心绪复杂之际,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瞬间抚平了她的心绪:“去吧,我在边上护法。”
说罢,他便转身走到不远处树林间,这个距离可谓是很贴心了,既不会太近影响她换回身体,又不会太远遇到危险来不及赶到。
云芷神情怔忪的看了那片树林一眼,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护法”一词,在魔界是根本不存在的……所以,他就是北堂璟。
……
白石溪边,有金光闪过。
有一女子跪坐在潺潺流水畔,手脚都被绳索紧紧捆住,原本在她身上披着的斗篷落在脚边。
清澈的水中,倒映出她那头泼墨般乌黑柔亮的长发,凌乱的发丝间,露出半张娇美白皙的面孔,长睫如羽,琼鼻朱唇,明明不加任何修饰,明艳中不失灵秀,有如天边朝霞,美得动人心魄……
北堂璟是被方才那道灵光吸引了注意,才往溪边望去,恰见日光从林间泄下,落在她眉心、发梢、肩头,亦是落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