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热浪还未散去,有的人跑到了平房上纳凉,有的人三五成群坐在街边,摇着蒲扇聊村子里的八卦。街上、平房上,有几家扯了电灯泡,一堆人聚在一起嗷嗷叫着玩够级(扑克牌),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扑克牌被使劲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气势十足。
于乐从家里出来,东屋二驴子已经点亮了临街的灯,西屋的姑姑,前屋的老花,东屋的二驴子夫妇还有最西边的奶奶都拿着马扎坐在一起,聊着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播报着村里各种道听途说的信息,这成了他们每个夏夜必备的节目。
老爷们儿要么在打扑克,要么在看别人打扑克,妇女们就凑到一起八卦,这热闹的夜晚,浓浓的人情味胜过了电视的诱惑。于乐几乎每天都跟着大人们乘凉,听着他们说着各家的新鲜事。
“乐乐,你爸妈呢,还没吃完饭?”西屋姑姑见到于乐一人出来,扇着蒲扇问道。
“他俩在家风流呢,把我赶出来了。”于乐刚学了个新词,还不会熟练的运用。
“哦,他俩风流把你赶出来了。”众人听罢,哈哈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张玉英洗完澡,拎着马扎走了过来。
“玉英,乐乐说你俩在家风流呢,把他赶出来了。”老花看到张玉英,调侃道。
“听他瞎说,干一天活,才洗了个澡。”
“你们都听没听到,这几天半宿都有猫儿头叫唤。”西边的老奶奶转移了话题。
“确实,我也听见了,你说它在哪棵树上?”
“我听着应该在前面那棵梧桐树上。”
“大半夜听见猫儿头叫,给我吓得都不敢睡觉。”
“就是,这玩意儿叫,不吉利,上次饼子他爹死的前一宿,猫儿头就在那叫了好长时间。”
“你说这次是不是谁又不行了?”
……
村民们认为,猫头鹰能预见死亡,能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半夜听到它“咕咕喵儿”的叫声,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死去。几个人顺着话题又聊起了谁家的老人病了,哪个老人快不行了,不一会儿又谈起了牛鬼蛇神。
于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觉得神奇又好玩。大磊从前排胡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于乐朝他招了招手。
“走,听说南河那有钓鱼的,咱过去看看。”大磊喊于乐一起去河边玩。
“离河边远点。”张玉英在后面嘱咐了一句。
俩人沿着村子里的主路走着,路过亮亮二姐家的时候,于乐发现燕子在平房上看人家打扑克,虽说她牌技一般,但还挺好这口的,于乐心想着,看别人打扑克多没意思。
南河出了村子还要直走二百米,没了灯光照亮,大磊打开了手电。两旁是高高的玉米,玉米棒子还很苗条,窜出的须绒淡黄鲜嫩,清风拂过,宽大的叶子轻轻碰撞,传来轻柔的莎莎声。路边的沟里野草疯长,成片的芦苇高过了人头,中间还杵着一些蒲棒,孩子们经常把蒲棒摘下来打闹,听说点着了还能熏蚊子。
村外很安静,偶得蛐蛐叫和蛙鸣,空气也凉爽了不少。俩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南河,坐在了河边石桥的水泥台上。没有大磊说的钓鱼人,倒是看到了两三个打着手电摸知了的。
“走,咱也照去。”于乐指了指那几个人。河边有十几棵树,于乐和大磊走近后听声音发现在这照知了的不是别人,正是姗姗和老花的儿子在带着城里的明明体验农村生活。
“哎呀,乐乐,你也过来了。”明明见到于乐有点惊喜。
“俺过来看钓鱼的。”
“钓鱼的都洗完澡回去了,俺天没黑就过来耍了。”老花的儿子在旁边笑道。
本来黑灯瞎火的,于乐还有点担心,现在队伍壮大了,心里踏实了不少。老花家和大磊家也是邻居,大家都很熟悉,五个人在河边溜达了半个小时才慢悠悠的往村子里走去。
“你们几个怎么碰一块了?”西屋姑姑见他们五个人一起从南边走过来说道。
“在河边碰到的。”
“明明,赶紧回家洗个澡吧,在外面耍一天了,肯定出了一身汗。”西屋在平房上安上了太阳能热水器,一度让于乐觉得很新鲜。
“昂,我一会儿回去洗。”
“俺在南边听说,明天晚上于德珲在大队前面放电影。”老花儿子在旁边说道,“咱们明天早点吃饭,七点钟就开始。”
“嘁,他那全是地道战、地雷战这些老掉牙的电影,看几百遍了。”老花满是不屑。
“你不用管老没老掉牙,俺家德忠就喜欢看这两块电影,不管演几百遍了,电视只要有他就看,我都叫乐乐赶快换台。”张玉英笑道。
于德珲刚从教师岗位退休一两年,镇教委给他安排了个好差使。隔段时间他就骑着三轮车,拉着放映机和几盘胶片到镇子里的各个小学校放电影。三年级之前,于乐的小学每学期都会拿出一天时间,安排学生们到村委会的大礼堂看于德珲放的电影,诸如金刚葫芦娃、小鲤鱼跳龙门、小蝌蚪找妈妈,当然,还有地道战、地雷战之类的电影,于乐都是从幕布上看的,屏幕上“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几个大字成了他童年的回忆。
除了给学生放,有时候出了新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