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乐敏感的性格很快觉察到了别人对他的不满,大部分的男孩子都在疏远他。毛毛反而很听话,并没有为难于乐,这并不像他一惯不守纪律的性格。夹在自己小小的权力欲望和同学们的关系中间,于乐开始反思自己的做法,或许,在群体中,跟所有人打成一片,搞好关系才是对的,只要他们不过分,何必那么较真,那么死板。有时候虽然形式上看起来很美了,但很多人的心里却并不舒坦。也许,自己看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笑话,是自己太天真了。
放学后,于乐举着小旗前面走,后面的男孩子们继续起哄,“彭程,你走歪了,小心于乐告老师”,他们大声喊着,似乎在挑衅。于乐回头看了一眼,无论他们怎么闹,只要没脱离队伍,他都不说话。盼了好几周的路队长,此时在于乐手里成了烫手的山芋,他并不懂张弛有度的管理,也不会处理矛盾纠纷,终于熬完一周后,再也不想干这差使了,对当班干部的事也没了兴趣。
排队放学的仪式只坚持了半个学期,路队长的牌子破了,时常下雨,大家也没法天天排队走,久而久之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于乐花了两三个周的时间才慢慢缓和了跟大家的关系。
学校里除了每天的家庭作业外,还有“大作业”。老师说,上面每隔一段时间要下来检查作业情况,要求大作业不能有一点错误。于乐不知道上面究竟是哪面,是谁,不过老师要求了,就必须得做。为了给领导们留下好的印象,老师们对大作业的要求几近苛刻。
写语文田字格本子的字,要扣在书上描;数学每个字都要一笔一划的写,等号要用尺子比着写,尽量向打印机看齐。写大作业的本子是学生交钱学校统一购买的,价格比商店要便宜点,倒是没有赚差价。因为担心拿回家会把本子弄皱,大作业都是在课堂上写,写的时候要垫一张硬纸板在下面,不能在下一页上留下印痕。
老师估摸着,上面快下来检查作业了,就会拿出几节课,把讲评完的家庭作业挑出一部分,让学生在大作业本上抄。家庭作业不合适的话,他们就会写一黑板的题,答案都写上了,让学生们誊抄,不需要学生们动脑去做,答案都是现成的,只要抄得美观就行。写这种作业,除了能练练字,其他的都是在浪费时间。
大作业不能有任何的错误,一二年级用铅笔写,写错了用橡皮擦掉就行了。但是三年级开始,老师要求用钢笔写,这样就麻烦了起来。不小心写错了字不能划掉,只能将这一页撕掉重新写。如果哪个倒霉的写了好几页,突然发现前面几页出现了错误,那就得连着把后面的几页一起撕掉重新写。总是这样也不行,学生们都在想别的办法,有人用铅笔刀把写错的字一点点刮掉,不小心就抠破了纸。
学生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钢笔,于乐跟大多数人一样用的是英雄钢笔,暗红色、墨绿色、黑色的圆溜溜的笔杆,银灰色的笔帽,配着蓝黑墨水。于乐最喜欢用墨囊汲墨,捏一下柔软的墨囊,看着墨水从里面的小细管里流出,觉得很好玩。有时候使大了劲,笔尖就劈了,墨水流下来污了作业,有时候用尺子比着划等号时,也会把墨水引出。
学校门口摆摊的老大爷消息总是那么灵通,知道学生有了困难,不多久他的小摊上就出现了修正贴,修正液和涂改液。修正贴是一张白色的,上面全是方方的小贴片,抠一块下来贴在错别字上,然后在上面继续写字就行了。修正液是一个硬硬的小白瓶,晃动一下,里面好像有一个球,哗啦哗啦的响,把头摁下去,就会有乳白色的液体流出,很快就干了,有点像白灰,能把错字覆盖掉。涂改液像是装眼药水的软塑料瓶,里面是透明液体,有很刺激的味道,滴在钢笔字上,墨迹就会消失,很神奇。
用修正贴和修正液在淡黄色的本上会显得修改的地方特别白,涂改液干了后本子会起褶皱,效果都不是很理想,老师说他们用这些东西,搞得作业跟得了牛皮癣似的,很难看,禁止在大作业上使用。
没办法,学生们只能一页一页的撕,二三十页的本子有时候剩了不足十页,也不知道学校在哪淘的本子,跟在村子商店里卖的总有色差,学校发的本子撕完了后,很难买到一模一样的,而老师又要求用完全一样的本子……每回这种形式上的大作业,总能给学生们整毛躁了。
于乐上午刚撕了一页作业,中午吃完饭着急回学校补上,路过前排胡同口的时候,发现路上和东面胡同中间站满了人,还停了辆救护车。人太多,于乐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听着大人们在讨论着“兄弟俩这回真动手了,老二两口子现在趴水沟里不知死活。”于乐停了几分钟,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好奇心,抓紧向学校走去。
自从家里有了牛,于乐每天放学后,还要帮家里干点活。于德忠夫妇挖完井回家,不能立即休息,张玉英操持着做晚饭,于德忠和于乐饮牛。每头牛要喝两三桶水,水里要放上花生粕、玉米面、粗盐、骨粉和微量元素等等。牛喝完了水,还要再给牠们布上草料。
花生粕是花生榨完油后留下的花生饼,农村人管它叫“马散”。于德忠让人焊制了一把铁铡刀,于乐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几十斤重的铡刀搬到院子里,于德忠搬出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