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于乐听到孩子们的嬉笑声,又跑了出去,反正作业是写不完了,不如好好抓住假期的尾巴,再玩一次。
自从有了平房,麦子在场院最多堆放一两天,脱粒之后就拿回家晾在平房上了,再也不用连着好几天睡在场院。99年之后,普及了联合收割机,小麦在地里直接就脱了粒运回了家,场院也彻底废弃了,成为了村子的一段历史。
晚上吃过了晚饭,全家都躺下来睡觉。于乐盼望着第二天晚点到来。这一夜,他睡的是那么的心惊胆战,这晚的月光很亮,家里也没拉窗帘,于乐刚睡着就惊醒,看着亮堂堂的房间,以为到了早上,看看表才十一点多,这才放下了心,又睡去,不一会又惊醒,看看表,一点多,还有好几个小时,旁边父亲的鼾声匀称,月光依旧那么亮。翻来覆去好几回,于乐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失眠的煎熬。
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哪怕自己再煎熬,对别人来说,也就是睡一觉的功夫,一夜就过去了。于乐吃了早饭,像失了魂一样闷闷不乐的向学校走去,此时的学校,对他来说,更像一个刑场,他却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第一节课后,老师让班长收齐了作业送到了办公室。麦假后,上课时间表也做了些调整,上午不变,下午推到了两点钟上课,六点下课,留出了午休的时间。
第一天,在于乐的战战兢兢中平安无事的过去了。于乐觉得老师大概率应该不会查作业了,但只要作业没发到手里,就好像在老师身边埋了个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响,在它响之前,于乐总觉得不是很开心,煎熬了一两天,他也没了耐心,怎么样都行,有个结果就好,让这种煎熬快点过去吧。
第二天一早,于乐想着,第一节下了课赶紧找老师坦白,就算挨顿揍也行,这种精神上的煎熬远胜过了肉体的疼痛,还不如挨顿揍来得爽快。
只是老师没给于乐这个机会。一上课,老师就抱着作业摔到了讲桌上,大喊道:“于乐,给我站起来,给我过来!”
于乐心想,暴风雨来得好像快了点,打破了自己的计划,只能唯唯诺诺的走到了讲台。全班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惹得老师如此的大动肝火,都大气不敢喘的盯着于乐,于乐背对着同学,不敢看他们。
“于乐,你是不是当我瞎,你把书连着撕了几十页当我看不到吗?你拿我当傻子糊弄!”老师边吼边用指头戳着于乐的脑门。
“你说!你作业不写,假期都干什么去了?”
“帮家里收麦子了。”
“你家用你收麦子,你能干点什么,你还糊弄我。”老师气不过,又踹了他两脚。
“你把撕下的书扔哪了?”
“烧了。”于乐小声的嘀咕道。
“没听见,大点声,你扔哪了?”
“烧了。”
“烧了?你个学生你把书都能烧了?你还读个屁书,你不用念了,不是爱种地吗,回家种地去吧!”老师把书摔到了于乐脸上,然后走下讲台到了于乐的座位上,把他桌子上的书,和桌膛里的书包一股脑的抱了起来,直接扔到了教室外面。
见于乐还是不动,便把于乐往门口推,“赶紧滚回家,不要再来学校了。”一直把于乐推到教室外,没有再管他。
于乐在教室外弯着腰把所有的书本捡了起来,都装进了书包里,然后提着书包面无表情的站在教室外一动不动。于乐没有哭,他早有了心里准备,准备面对老师的各种惩罚,此刻他把自己当成了木头人,想象着自己是块木头,任你风吹雨打,都忍着,回家也是不可能的,弄不好还会挨两顿揍,而且在父母邻居面前还会丢了面子。
老师在教室里继续发着作业,于乐心想“我就不信都写完作业了,好歹弄出个来站门口跟我作伴呀”,有几个学生写了一半,也有一点没写的,挨了揍都哭哭唧唧的回去站在了座位上,没人出来跟于乐作伴,于乐意识到,看来,烧书和不写作业性质不一样。
下了课,老师坐在教室里,没人敢出来跟于乐说话,倒是旁边教室的大磊看到了,过来问于乐:“你怎么拿着书包站门口?”
“没写作业,挨罚呢。”大磊笑了笑就走了,他也经常挨罚,这种事不算什么。
过了会儿又有个比于乐大两岁,以前放学时一起聊了两句但不太熟的同村男生过来问于乐:“你拿个包站门口,是不是因为上学迟到了,老师不让进屋?”
于乐一听,这个理由好啊,总比不写作业还烧书说出去好听,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没事,你跟老师好好说说,他就放你进去了。”这个男生的父亲也是学校的老师,老师家的孩子,于乐感觉比别人家的教养好一些,没那么皮,对他印象一直很好。只是小学还没毕业,他们一家子就搬到了大连再没见过面。
“嗯。”别人的安慰和自己的谎言,让于乐有点害臊。
上午最后一节课,老师气消了不少,看于乐跟块木头似的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已经杵了一上午了,便把他喊进了教室。
“滚回去吧,你不是把书撕了吗?中午你就不要午休了,回家吃完饭赶紧回来,把撕掉的书全部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