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寒假,于乐仍旧天天想着玩,每年玩着一样的东西,却总也玩不够。有的孩子玩起了打红色火药片的玩具左轮玩具枪,于乐也跟着蹭着玩了两下,不过再怎么也不如自己做的鞭炮好玩。他跟大磊找了电视天线的铝管,灌满了火药自制成雷管,放起来像小炮仗一样响。
腊月二十六开始,地方台开始播放晚会,于乐跟于德忠天天趴炕上看晚会,于德忠喜欢看大姑娘跳舞,于乐喜欢看小品。到了除夕,一家人一边包饺子,一边看央视春晚,邻居大爷在家里聊着天,外面不停的响着鞭炮声,炕头暖洋洋的,吃着糖果,磕着瓜子,未来似乎很遥远,当下的生活无忧无虑,好不惬意。小品红高粱模特队让全家的笑声达到了顶峰。
这个春节,于乐大姨家的表哥从男方打工回来,给于乐和表弟张鹏涛带了两个大哥大的模型,上面的按钮摁下去会有不同的曲调响起,表哥拿着胶卷相机给于乐拍了张照片,于乐将大哥大扣在耳朵上,呲着牙咧着嘴,看起来眼里充满了阳光。
在表弟家,于乐的二舅经不住俩人的哀求,又给他俩一人花五块钱买了个能打塑料豆的手枪玩具,俩人拿着手枪互相对射,把豆打完了再从地上捡拾起来。表弟张鹏涛虽然作,但这两个玩具一直保存了很久,而于乐玩了一段时间后,总是好奇它们里面长啥样,都给拆了,拆完再也没法装回去。
于乐的姥姥已经完全记不起任何事情了,大儿子和二儿子轮番把她领家里伺候她。过年的时候,她正好在二儿子家里,大家去看她,不停的让她识人,她却一个也不记得了。
“啊呀妈来,你看俺姥娘彪的,谁都不认识了。”于乐大姨家的大表姐几个月没见姥姥,不由得惊讶道她的变化之大。
“姥姥,你看我是谁?”姥姥傻傻的坐在炕上,于乐跑她面前,他不相信人什么都能忘记。
“嗯?不知道,不认识。”姥姥眨着眼仔细看了看于乐,于乐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自己跟姥姥那么好,她却不认识自己了。于乐后来才知道,姥姥的病叫阿尔兹海默症,或许,她那时已经活在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世界里了,她能认出的人早都已经消失了。
“玉英,你妈真可怜,什么都不知道了。你二哥和于秀娥还天天骂她,俺在屋后听得可清楚了。”张玉英每年回家都会去以前的邻居家里拜个年,一个老大妈拉着张玉英的手,不停的抱怨她二哥两口子对老人不好。农村以前有些人喜欢听墙根儿,猫在别人屋后听人家说话,尤其是老太太。
“他们都骂她什么?”张玉英听了,心里一阵难受。
“什么都骂,骂得可难听了,埋冤她给老大盖了房,老二这什么也没有,骂她活该。”想来,应该是自己的母亲失忆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骂她也不会跟别人说,加上生活不能自理了,儿子儿媳妇一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拿她出气。
“俺大哥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拿俺妈怎么样?”张玉英问道。
“你大哥能稍微老实点,不过你大嫂也不是善茬,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管。你大嫂还埋冤你妈就给她盖了个毛坯房,什么都没装修。肯定留着钱给小的花呢。”老太太说着眼睛都有点红了,“你妈在你大哥那怎么样,俺也不清楚,应该也强不到哪去。唉,你妈怎么摊上这么俩儿媳妇。”
张玉英回去,他二哥正在门口拿草准备烧火做饭,把他拉到了一边:“二哥,妈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一定拿她好点,她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一个人把咱四个拉扯大不容易呀。”张玉英说着话,有点更咽。
“嗯,你放心,我没少她吃少她喝的。”
“她有时拉了尿了,你别上火,于秀娥那你好好说说她,别骂妈。”张玉英掏出了一百块钱,“钱不够我给你,你别跟德忠说,你给妈买点好吃的,千万千万拿妈好一点。”
“我哪能要你的钱,你快拿回去。你放心,我们不能把妈怎么的了。”
虽然张玉英的二哥一再保证,但后面怎么做,谁都不清楚,毕竟老人家已经失去了表达能力,就算受到了不好的对待也不会跟别人说了。
于乐的姥姥再没去过他家里,表弟张鹏涛过年出门跟于乐玩的好,到了正月初八跑来住了十几天。张玉英对自己的侄子也是头大,因为太能作了,时不时的就能给闯出祸事来。
正月十三,玲玲、亮亮、于乐和张鹏涛一起去果园里挖荠菜,大家玩得很开心,但不一会儿,张鹏涛和玲玲因为一颗菜争执了起来,张鹏涛说是他先看见了,玲玲说她先挖出来的,谁挖出来就算谁的。张鹏涛说不过她,就去抢,玲玲在前面跑,张鹏涛顺手把手里的小镢扔了出去,砸了玲玲的脚后跟。玲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瘸一拐的跑回家告状去了。
于乐一瞅惹了祸,也没了玩下去的兴致,赶紧拉着表弟回家躲了起来。他俩回家一句话没说,不一会儿玲玲奶奶领着玲玲找上了门。
“玉英,你侄儿在家?”张玉英一看旁边哭哭唧唧的玲玲,就知道肯定又闯祸了。
“大娘,怎么了,是不是他把玲玲打哭了?”
“玲玲说他们几个在那挖菜,涛涛抢她的菜,她在前面跑,涛涛直接把小镢扔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