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驴子的大哥大嫂见于德忠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赶忙说了一大堆好话劝慰于德忠。当天晚上从于德忠家里出来后转身悄悄去了二驴子家,虽说跟自己的兄弟关系并不亲密,但关乎性命的事情他们也不敢马虎。
正所谓冲的怕愣的,二驴子听完后,心里也打起了鼓,于德忠并没有做一点害他的事,倒是自己三番五次找茬,真要给逼急了,突然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子,得不偿失。转天,二驴子让自己的老婆带了点礼品到于德忠家,替她老公道歉,让于德忠别跟自己老公一般见识,见别人服了软,于德忠也就坡下驴的把这事过去了。后来,二驴子再没敢骂过于德忠什么脏话,见面后也主动打招呼,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再说这个白胖白胖的大队书记,一直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那时候的官,哪怕是个村官,官架子也很大。他跟村子里姓张的年轻小寡妇那些不明不白的事情已经尽人皆知,张寡妇更嚣张的是,当着很多人的面刺激书记媳妇,炫耀书记给她买的东西。书记媳妇气不过,跟张寡妇撕扯到了一起,书记听说后,回家当他俩孩子的面把他媳妇打得头破血流,大小便失禁,直在那跪地求饶,伤得几天下不来炕。更不用说书记对外人,对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轻则喊爹骂娘的骂上几句,重则上去直接踹上几脚,无人敢劝拦。
对于德忠来说,再怎么样也不敢跟书记正面起争执,见了面都恨不得躲着走,乖乖的按书记的指示,一斤不少的把自己家的公粮全交上了。
这年八月,西屋的邻居为了孩子的教育搬到了城里,月余,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村后的联中校舍成了危房,搬到了离村子二里远的东北边的村庄。旧的校舍过了两年被买下改造成了养鸡场。
九月,蝉声渐渐消退,天气开始转凉,于乐也到了进幼儿园的时候了。幼儿园离家一百多米,在村子东头。教幼儿园的老妇人,老公早逝,独自带着一儿一女,儿子开始读中专,常年住校,女儿刚嫁了人。她家里一共四间砖瓦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西面两间打通便成了幼儿园的教室。墙上挂了一块小黑板,桌椅板凳是读幼儿园的孩子们自家带来的,高高低低,各式各样。全村小到三四岁,大到七八岁的男孩女孩们一共三十多个孩子都集中在了这一间屋子里,其中有十六七个跟于乐一样,第二年就要读小学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适龄的儿童都会读幼儿园,就比如村子中间有户人家,男主人经常酗酒,啥事不管,女主人愚钝,嗓门大,天天跟人吵架,人送外号“彪嫚”,大女儿从未读过书,天天村里晃悠,大儿子比于乐大一岁,小儿子比于乐小一岁,俩儿子六七岁的年纪了,一到夏天还都一丝不挂的在街上玩,连双鞋都没有。也有一些像于乐这样拖到最后一年读幼儿园的,或者幼儿园也不读直接升小学。
于德忠给于乐找了一个旧的军绿色的斜挎包,想来应该是于德忠自己用过的,跨在于乐身上,比例显得有些不协调。包里放了一个田字格32开的黄皮小本,一支削好了的带着小红橡皮的铅笔,一把削铅笔的小铁皮刀,就是于乐的全部文具。幼儿园没有教材,家里也没有合适的书,一年到头学的不过是十几个字母,十几个数字,剩下的就是听老师讲故事,教几首儿歌。于德忠从家里拿了一根凳子,一个小马扎,把于乐送了过去。
于乐见到了玲玲亮亮他们,还有几个面熟的,但不经常一起玩的。大磊和自己同龄的几个孩子已经去了小学。
小孩子的乳名大都差不多,有两三个叫“明明”的,两个“亮亮”之类的,多是叠音字,孩子们也互相称呼乳名,但为了区分同名的,就给起了外号,就比如于乐去幼儿园第一天,因为老实不敢说话,大家叫他“老实乐乐”,还有一个叫乐乐的男孩子比较顽皮,大家叫他“滑皮乐乐”。因为担心玲玲挠他,于乐坐到了亮亮的旁边。
“乐乐,你能从1写到10吗?”第一堂课,老师想了解一下于乐的知识程度。
“嗯,俺爸爸教过我写数字。”于乐红着脸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内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好,那你上来写给大家看看。”
于乐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拿起了粉笔,这是他第一次接触粉笔,没掌握好力道,摁断了一截。于乐把食指弯起来,大拇指跟食指夹着粉笔开始写,边写老师边皱眉头。
1写得还算直溜,2写得像个倒过来的s,趴着的3,不协调的4,像个直角的7,写8的时候,更是让老师惊掉了下巴,于乐上面画了一个圈,又在下面画了一个圈,俩圈上下挨着,要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单纯看数字,写得还挺标准,写数字9,则是上面一个圈,下面写个1,歪歪斜斜,数字有大有小,横着的趴着的,下面孩子们一阵乱笑。
“乐乐,谁教你这么写8的?”
“俺爸爸教的,他说不会写的话,就上下画两个圈就行。”
老师心想,这家长可真能偷懒,看着于乐虚岁七岁明年都要升小学了,不会握笔,大字不识一个,数字只认到10,还写成了这奶奶样,心里不免替他未来的学业担心。
老师让于乐走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