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充满了危险意味的话语面前, 叶岚庭的手指蓦地收紧,一种恍惚的情绪震颤着她的神经。
你一直在调查我的儿子……
她略显迟钝地拆解着这几个字,尝试拼凑出它背后的含义。
是那个孩子吗?
“抱歉,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叶岚庭竭尽全力维持着语气的镇定,尽管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那不是她丈夫的私生子吗?
她明明从那个孩子的眉眼里看出了丈夫的样子……
“是吗?”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有些遗憾地低笑一声, “你换了三个私家侦探, 可惜他们都无功而返,不过我最欣赏第一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叶岚庭听到这里,面露错愕, 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显得不那么急促。
“因为我的儿子说很喜欢他戴的那顶鸭舌帽。”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宠溺,很快又变为彻骨的冷意。
“而且,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退出。”
叶岚庭渐渐僵住。
第一个私家侦探给她找来了小男孩吃面包的照片,但始终没能找到任何可供提取身份信息的生物检材, 总觉得这桩看似寻常的抓外遇案子里带着一丝古怪, 所以他主动向叶岚庭提出不干了, 当时她还大发雷霆。
直到这一刻叶岚庭才知道,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隐秘调查,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她心知不可能再狡辩下去,踌躇片刻后, 柔声道:“对不起, 我想这是一场误会,我一定是找错人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端又隐约传来了一道孩子的声音。
“爸爸, 你还没打完电话吗?”稚嫩的童音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我要去看哥哥打篮球, 训练快开始了。”
叶岚庭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孩子是谁,也猜到了这个孩子口中的哥哥是谁,她屏住呼吸听着。
然后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变得微微遥远了一些,他用截然不同的柔和语气应道:“好。”
“我希望你离他们远一点。”再面对她时,男人的语话语里带上些微不耐,“听清楚了吗?他们。”
不只是这个来历神秘的孩子,还包括他身边的裴清沅。
叶岚庭想要试着反驳,那明明是曾经与她朝夕相伴十多年的孩子,一个不知身份的外人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她远离裴清沅?
而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些念头。
“你和裴明鸿很相似,都喜欢做危险的事。”这道冷洌的声音里带上了近乎怜悯的叹息,“质押股权套现后再投资,市值愈发漂亮,可杠杆越做越大……不觉得像在走钢丝吗?”
“不过刚好,我喜欢看别人玩这样的游戏。”男人温文尔雅地笑起来,“祝你们好运。”
这通电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叶岚庭的动作停滞了几秒,随即难以置信地点开手机通话页面,想要找出这个号码,却发现这条来电记录消失无踪,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裴明鸿刚刚投资了几家公司,可想要借质押融资套现,继续扩大集团规模这件事根本没有外传,甚至连绝大多数股东都不知道,因为裴明鸿还在犹豫,没有正式做出决定,只是对她提起过。
他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正在商量具体的操作方案,试图在外表上包装得天衣无缝,把风险降到最低的同时,博取最大化的利益。
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最后的笑声里带着不言自明的威胁。
叶岚庭在惊慌失措之余,第一反应就是要打电话通知裴明鸿,这件事有可能会被人作为把柄,但在号码拨出之前,她又生生地缩回了手指。
如果裴明鸿追问起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注意到他们,她该怎么回答?
因为她不相信任何人的解释,一意孤行地去调查这个所谓的私生子,然后惹到了一对根本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的父子吗?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脑海里思绪翻涌,叶岚庭颓然地将身体抵在了椅背上。
她不能说,也不能在丈夫面前表现出半分异样。
否则她极力维护的这个家将会更快地分崩离析。
那个男人现在只是口头威胁,如果她不再去打扰那个小孩和裴清沅,是不是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在一种几近虚脱般的感受里,叶岚庭神情茫然地从手机里翻出了那张曾让她耿耿于怀的照片。
画面中央的孩子依然全情投入地吃着手中的牛角面包,有一张很纯粹的笑脸。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从那陌生的稚气眉眼里找出丈夫的痕迹。
她看出了一种遥远的睥睨,令人遍体生寒。
怪不得她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个孩子的资料,连她每次找上门去的时候都恰好见不到这个孩子的面,而刚回到亲生母亲身边不久的裴清沅决定独自搬走。
一切看起来像是巧合与偶然,可背后却是另一个人不动声色的保护。
裴清沅是怎么接触到那样的家庭的?